他的声音比方才沉闷了几分，双眼如鹰隼一样锐利，眉头紧皱地盯着她。
楚念禾突然觉得与他周旋好累，重生一次，本该按着自己的意愿过完一生，远离这些纷扰才是吧。
可她真的能如此淡定，将眼前这一切尽数抛下，做一个逍遥自在，只顾自己的人吗？
她做不到。
楚念禾压下心头的郁郁，又抬起一张干净的脸，直视着颜离辰道：“殿下这般，倒是让我想明白一个问题的答案。”
“什么——”
颜离辰依旧盯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殿下可是喜欢我？”
楚念禾的眼中闪出了一缕让人有些看不懂的光芒，将颜离辰的眼睛突然刺了一下。
他有些惊呆了。
这话怎会是眼前的人说出来的？她那张略带稚嫩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可他却看不懂她。
“我……”
他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楚念禾却是突然笑了，明媚的笑靥让他一时心跳都慢了半拍。
“还请殿下往后都死了这条心吧，”她的声音轻灵，说的好像是最最无关紧要的事：“我永远不可能成为殿下的妃子中的一员。也许殿下觉得奇怪，可我就是这样，我的要求就是，得一心人，只要我一个人的一心人，这个人与我之间，再多一个影子都不行。”
她这话像是烙铁，或是冰雪一样，每一字一句都在颜离辰的心上烙印出了一个痕迹。颜离辰只觉得自己心头堵了什么，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可眼前的人却是风轻云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殿下，话说完了，我走了。”
楚念禾又低了身子，转身便朝着门前走去。
没来由的，她心里也觉得轻松。可这轻松没过几秒钟，身后的人便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语气阴沉的仿佛能滴了水出来。
“楚念禾，你明知道我已有妻儿，这样说来，你可是故意……”
“对，我就是故意的！”
楚念禾蓦地回了身，眼神同样阴沉：“你已经有了妻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你已明白了我的意思，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殿下往后也莫要再纠缠不休了！”
她故意说出这话来，想激他发怒。
她太了解他了。果不其然，她的话音一落，颜离辰便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离着自己又近了几分。
“你如此对我，可觉得公平？难不成，你要我遣散了妻儿，将这七皇子府尽数都给你一个人吗？”
她是在挑战他的威权！
颜离辰的手劲太大了，他又生了气，这力道便更是狠绝了几分。楚念禾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断掉了，疼痛让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可她还是强忍着那疼痛，用尽了自己的力气说道：“我从没有这样要求过你，是你非要纠缠我，是你！都是你的错！”
她声嘶力竭地说着这话，一时却已感受不到手腕处的疼痛了。
是的，在她的心里，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的错。若不是他，她会好好地幸福地过完一生，会有自己的孩子，有孩子的孩子。她的一生会平安顺遂，康健喜乐。
可她对人生所有的期待和希望尽数被他毁灭，为着他曾经做下的事，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腐烂发霉，再也不是从前那样单纯的心境。她才十几岁啊，这样漫长的一生，她都脱离不开这个阴影，如此悲惨又可怕的境遇，难道是可以轻易放下的吗？
她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怨毒，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压抑了这么久，她已经太累了，若不是还有事未完成，她甚至想一刀一刀将他身上的的肉都割下来，让他好好地品尝被凌迟的感觉。
这感觉，可是她日日夜夜都在忍受的啊！
就在楚念禾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断掉的时候，颜离辰却突然松了手。疼痛陡然间消失殆尽，过了半晌，她的手腕才又断断续续地痛了起来，只是好在还能动，不至被掐断了骨头。
她按着自己的手腕，眼角却没半滴泪水，他已经不配看到她的眼泪了。
颜离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扑通一声坐在了他身后的椅子上，眼睛微闭，表情痛苦。
楚念禾捏紧了自己的手腕，只稍微松手，疼痛就会如潮水一般袭来。
她已经懒得再说一句话，抬脚刚要走，却听得身后的颜离辰哑着嗓子开了口。
“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她顿了脚步，半晌才道：“你说吧。”
颜离辰略睁开眼睛，一双阴鸷的眸子盯紧了她的背影，语气沉沉：“你可是铁了心想要嫁给我四哥？”
她虽然觉得屈辱，可到底明白他的意思。
只怕他是以为，她为了颜离倾才对他如此决绝吧。
让他这样想倒也没什么，只是颜离倾却是无辜，若是真的这样说了，只怕他对颜离倾的恨意又会多上一分吧。
她迟疑了一下，却是没有回身：“这与殿下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清冷，听得颜离辰更是恼怒。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怒气已经顶到了胸口：“他不过是投机取巧，趁着父皇对我失望，想一步登天罢了！他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想和我争，只怕来日……”
“殿下！”
楚念禾突然冷声一喝，惊得颜离辰顿住了：“还请殿下慎言！”
这话仿佛一道霹雷，让颜离辰火热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楚念禾早已对他厌恶至极，如今更是一句不愿多说，抬了步子便要朝着门口走去。
颜离辰却像是悔了似的，一个箭步又冲了上去，高大的身影立在了楚念禾的面前。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说出来，便是没有结果的屈辱。可他仿佛着了魔似的，只想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只想把这话说给她听，一时自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你……”
他迟疑了，可看见她眼睛里的躲避，他到底是咬了咬牙，把话问了出来：“若是我把她们……把她们都遣散出去，你可愿意嫁我？”
他这话说的屈辱，楚念禾听得却是有些吃惊。
瞧着楚念禾眼里的不相信，颜离辰还以为她有所动摇，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所有女人，我都可以给她们银子，将她们遣散出去。只有……只有文覃，她已经怀了第二个孩子，我实在不能……实在不能……”
他如今倒是还有几分良心。
楚念禾看了他半晌，直看的他有些发毛，她才开了口。
“殿下，别费心了，”
她的声音软了几分，却没有丝毫情分：“且不说我与林娘娘交好，根本不可能作出这样无情无义的事来。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殿下把所有人都遣散出去，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什么……”
颜离辰觉得自己的声音很空，心也空了。
楚念禾最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又瞧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走了。
这一次，颜离辰没有拦她。只是她没瞧见，他偷偷在袖子里面攥紧的拳头。
待得楚念禾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前，颜离辰终于低声喝了一句：“来人。”
一个小厮小跑进来，低头立在了他的跟前。
“颜离倾如今在何处？”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射出几道寒光。
如今，他只有一个打算。
也许，只有颜离倾死，他才能得到她。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