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完了这话，又随手将挂着的肚兜扯了下来，随意地团在了手心里。
不多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过来。皇后向后退了半步，那门便从里头吱呀地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宫女服，头发有些散乱的女子从门旁边走了出来，一见皇后，她顿时有些慌乱地跪了下来，一边叩头一边说道：“皇后……皇后娘娘……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虽然有些慌张，一张姣好的面容却好端端地呈现在了皇后的眼前。皇后顿时心内了然，怪不得皇上把持不住，若是内务府总是将这样美貌青春的女孩儿放在皇上跟前，怕是这后宫都要住满了人了。”
皇后轻轻地吁了口气，又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既侍奉了皇上，就不必以奴婢自称了。待会本宫会着人给你安排寝殿和宫女，你且先回自己的住处等着吧。”
说罢，皇后俯身去将那宫女扶了起来，待得那宫女受宠若惊地抬起脸时，皇后却反手将那个团在手心的肚兜塞到了她的怀里，脸上露出了几许凶相道：“往后若是再敢这样不知廉耻，作出这等令人作呕的事情来，丢了皇上的脸面不说，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皇后的声音压的很低，脸也侧着。旁人只当她是在对那宫女说体己话，却没料到这话的内容竟是如此令人胆寒。
那宫女登时红透了一张脸，又惊又惧地接住了那肚兜。瞧着皇后已不再看她，她犹豫了一下，转身便匆匆走了。
皇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拍了拍手，将那肚兜上恶俗的脂粉香味拍去了，这才缓缓走进了寝殿里。
皇上此刻正被刚才进殿的宫女伺候着穿衣裳，一见皇后来了，他倒是面色如常地对着皇后说道：“皇后，今日为何来的这样早啊！”
不知怎的，往常自觉甚是宽和的皇后，此番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抬起眼眸瞧了瞧皇上，冷着声音说道：“昨夜辰儿入宫住在冷夜坊里，特意派人来说那里的莲花开了不少。今日，臣妾便想着邀皇上一道过去瞧瞧呢。”
“哦，”皇上整了整自己的帽子，又说道：“朕待会还要上朝，皇后便自己去看吧。”
说罢，他又斜眼看了看皇后：“皇后要给宛如什么位分，你可想好了？”
宛如？
皇后的脑子轰地一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道：“您说方才那宫女的名字叫宛如？这可是犯了先皇后的名讳，臣妾并不记得宫里有这样名字的……”
“是朕给她取的。”
皇上打断了皇后的话：“朕觉得她眉眼甚像宛如，这名字给她，也不算是僭越了。”
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且不说先皇后已经去世多久了，就说这名字，若是传扬出去，人们岂不是都要对她加以诟病，说她拢不住皇上的心，竟让皇上对先皇后如此念念不忘？！
这可是奇耻大辱啊！
皇后攥紧了手心，手上戴着的华丽护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那皇上……可要给她家人子的位分？”
她有一种即将被溺毙的感觉，这位分，仿佛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家人子的位分太低，就封为答应吧！”
皇上仿佛有意挑战皇后，一双冷目紧紧地盯着她。
答应？
皇后蹙着眉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皇上道：“皇上，此事实在不妥！这宫女从前无位分，侍奉了您一夜之后，竟然就能连跳两级，得了从七品的位分了！皇上，臣妾入宫十几年，还从未听过这样不合规矩的事，若是宫人们都以此为榜样，个个都来效仿又该如何？”
皇后一时激愤，声音便大了些。等在门口的郑嬷嬷听了，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皇后的意思，是觉得朕是个随便的人，随时都会宠幸宫女，封为答应了？”
皇上的声音愈发冷了，听得一旁的宫女吓得跪在地上，一时只恨自己腿快，竟第一时间冲进来伺候皇上起身了。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皇后也惊了一下，语气也软了半分。
“行了！”皇上皱着眉头道：“朕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可瞧着你如今是愈发的尖酸刻薄了！如今这宫里的事，你最好也少管些才好，朕既已将管理六宫之事交于芷妃了，你若是还这样口无遮拦，不知分寸，小心朕夺了你的后位！”
皇后听着皇上的话，又瞧着他冷冷的神色，一时只觉得心寒。她这些年来为了皇上奉献多少，到头来，皇上却为了个宫女就要褫夺了她的后位。这样的奇耻大辱与方才先皇后的称呼叠加起来，已经让她有些不能呼吸了。
“皇上……您不能如此对我……”皇后的眼角涌出了些许的泪水来：“我十八岁就入宫成为您的妃子，那时的我也是如此青春貌美啊！您当初也是如此宠爱于我的。如今您可是瞧着我年老色衰，已经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说完，泪水便顺着皇后的面颊滚落了下来。
她实在不明白，怎么这一年来的事情竟然件件都如此不尽如人意？自从楚念禾出现了，好像全天下的好事都倒在她那一边了，就连皇后自己的生活，竟然也是乱成了一团麻，让人想不清楚其中的关窍。
她静静地流着泪，一双美眸也盯着皇上。这眼神，却让对面的皇上觉出一阵伤感。
“好了，一大早就来这里哭，”皇上的声音虽仍是冷冷的，面色却是缓和了一些：“宛如的位分先放放吧，你看着办，只是不能比茂仪更低了。”
茂仪虽然也会载入史册，但好歹还算是半个宫女的身份，往后是无权参加六宫之事的，皇后也不必时时瞧见她，接受她的请安。皇后明白，这已经是皇上的妥协了。
她擦了擦眼泪，没有吭声。倒是皇上，一见她还是这样不高兴的样子，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儿子都这样大了，你还学小姑娘发脾气。这样吧，今日朕便陪你一道去赏莲，冷夜坊那边，朕也有一年多没去过了，正好也去瞧瞧。”
说罢，皇上回身将玉佩挂在了身上，先行朝着寝殿门口去了。
冷夜坊。
站在后头的皇后默默地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一场好戏，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