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雾桦没有注意到她复杂的情绪，只对她说：“要不要过来抱抱他？”
这是池倾雪的儿子。
是池倾雪跟傅西凛的儿子。
宋惜颜眼里面满是抵触的情绪，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还是算了吧，我没有经验，不会抱……”
“很简单的！”
佟雾桦已经抱着傅泽风走到她面前，“每个女人都是有这么一天的，来！我教你怎么抱。”
她盛情难却，宋惜颜僵在原地，看着佟雾桦将傅泽风放在了她的双臂之间，一动也不动。
那小小的一个，就躺在她的怀里，哭得一张小脸通红，闭着眼睛，只放肆地大哭——
“哇！哇！”
宋惜颜全身僵硬，低头定定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佟雾桦见她这么僵硬，笑着说：“你逗逗他，哄哄他。”
“……怎么哄？”
“手臂晃一晃，拍他的背，轻一点。”
宋惜颜按照她说的做了，学着她刚才的模样，轻轻拍着傅泽风的背，“乖……不哭了……”
怀里的小孩好像跟她有感应似的，又或许是哭得累了，眼睛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缓缓平静下来。
小婴孩倒抽一口气，又像是叹息，通红的一张小脸逐渐舒展，舒服要睡了一般，打了个哈欠：“啊……”
宋惜颜很纳罕，“这就不哭了吗？小孩子变脸这么快的……”
佟雾桦看着她的讶异，点了点头，“小孩子嘛，总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根本就猜不到他们在想些什么。”
宋惜颜心里无味杂陈。
她定定地看着傅泽风，好像透过他，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
……
大厅。
傅城气冲冲就要离开，刚好遇到送完宾客回来的傅西凛。
傅西凛站住脚步，跟他打招呼，“爸。”
他一向是清冷自持的。
傅城以前很满意他这样的性格，觉得很稳重，是做大事的料。
但现在看来，又觉得少了一丝人情味。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在这里？”
“爸觉得我应该在哪？”
“你要去安慰一下阿雪，你是不知道她今天因为你有多伤心！”
傅西凛扯了一下嘴角，定定地看着傅城，像是提醒他，“你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不如你去安慰她？”
傅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后退几步，在额头上拍了一下，语气中有懊悔，“我早应该想到的，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自然是不会甘心就这么娶了阿雪……你之前答应我。都只是敷衍吧？”
他不再质问他，而是有种无力感。
傅西凛不说话。
神情晦涩，目光如同深邃的海洋，一望无垠，却又暗藏汹涌。
傅城似乎有些疲倦，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我刚才跟你妈吵架了……”
傅西凛漠然道：“如果你不这么关心阿雪的话，按照你跟她之间的感情，应该吵不起来。”
傅城叹了口气，“要是你能够跟阿雪好好在一起，我也不至于要去关心她的事情……有你照顾她，我才能够放心。”
事已至此，他还是不忘记将池倾雪推给他。
他还没有说完，傅西凛忽然抬眸，沉声打断了他，“你这是把你跟妈吵架的原因怪在我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城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想了想，其实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之前都已经答应我了，会跟阿雪结婚的，现在又解除了婚约，是怎么回事？”
他不也藏着掖着，“如果哪一天阿雪把什么都想了起来，那我……”
“即便她什么都想了起来，想将真相公之于众，那也是她的权利。”
傅西凛打断他，“不是吗？”
傅城眼神猛烈地震颤着，缓缓握紧拳头，“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父子两站在玄关处，争锋相对。
傅城直接放了狠话，“我知道你现在对奚颜那个女人还有新鲜感，不过我告诉你，玩玩可以，绝对不能让这种女人进我们家门！”
说完，他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宅。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傅西凛收回视线，嗤笑了一声，回了房间。
今天这种日子，按照惯例，是要在老宅留宿的。
估计这几天都要待在这边，处理家里的事情。
过来之前，他跟宋惜颜提前说明这几天都会在外面出差。
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跟着佟雾桦过来，
他拿出了手机，准备联系她，便听到二楼客房那边传来傅泽风的哭声——
平时他是不在意这种小事的。
傅泽风哭了，自然有保姆阿姨照顾。
再不然，也有佟雾桦看管着，不必让旁人费心。
但今天，他鬼使神差地朝那头走了过去。
上了楼，就看到走廊上宋惜颜还穿着今天宴会上那件晚礼服，没来得及脱下。
头发倒是散落了下来，乖顺地垂在肩头。
她正抱着傅泽风，动作有些生疏，但仍然不失温柔地轻拍着，嘴里还不住地念叨：“不哭了，乖……”
“不哭了……”
这个女人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能力。
傅西凛站在那，有一瞬间不想上前破坏了这样的场景。
他看着宋惜颜温柔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模样俨然是个母亲。
他只看过她做妻子时的美好、不知道她原来做母亲时是这样的姿态。
她好像有无数面。
睡在他身边时的娇羞带怯、恋着她时的深情体贴、离开他时的悲伤决绝……
那么多个宋惜颜。
他现在又认识了一个新的她。
如果他们的那个孩子没有意外流产的话，她现在也会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母亲。
这个认知突然让傅西凛的心里面一阵钝痛，越发迈不开脚步。
这也是他头一次这么深切地为他们那个失去的孩子感到痛苦。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孩子没了可以再有。
只要宋惜颜还在他身边。
或许会感到遗憾，但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能够跟宋惜颜感同身受。
——他们原本也会有一个健康的、活生生的、他们两个血脉的连续。
那种痛楚突然延绵不断地席卷而来。
一阵接着一阵，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