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范易是谢哲灵的发小,这才刚换了班,就接到了这位少爷的求助电话。
要知道在几个人的圈子里,谢大少爷是出了名的“铁嘴巴”,向来奉行的人生信条就是人不欠我我不欠人,求人办事那是绝不可能的。
就算给他放到三体人眼前,告诉他求求对方就能保住地球,那谢总一定会选择世界毁灭。
可今天……
范易挂了电话后在心里默数了二十秒,地球还在。
在医院“接驾”的时候,范易还以为送来的是哪位达官贵人,急匆匆往外赶;不想又在路上遇见了网球俱乐部的球友,张瑞瑶。
这位张小姐更是夸张,报了个跟谢哲灵口中相同的病房号,急得堪比热锅上的蚂蚁。
范易就奇怪了,这是哪位祖坟上冒青烟的患者,能够同时得到冷淡霸总与傲娇千金双重关怀?
到了地方一看,却是个高挑漂亮的“帅哥”,穿着,呃,确实也是略显姿色的夸张演出服,胸口工牌上写着名字“李成迪”三个字。
但这姿色也不足以让两位性别不同的大佬同时紧张成这样吧?!
范易甩掉脑子里“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的杂念,在脑海里搜罗起这到底是哪号人物。
就在这时,刚扫了一半CT的患者忽然“噌”地坐起来,脑门刚好砸在机器上。
“咚”地一声,听得范易都牙酸,连忙安慰这位短暂失忆的病人:
“李成迪……先生,您冷静点,您是在医院做CT,两位大佬给您送了过来,马上就结束了。”
可这人一点不听劝,一骨碌翻下了CT面板,对着他说道:“医生,我这是摔的,不碍事,别扫这机器了。”
说完便冲出了CT室,范易拦都没拦住。
谢哲灵二人就这么见她以一手捂着脑门,另一手扶着后脑勺的奇怪样子出现了。
看到了苦候在外面的两位“大佬”时,李成迪才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看到家人张瑞瑶心中是火一般的感动,看到谢大少爷,则是如寒冰般的难言的尴尬。
如今清醒了,夜店的事多多少少浮现在脑海中,猜也知道是谢哲灵把自己送到医院的。很难想象这位先生是怎么把他当众扛走,又当众扛进医院的。
道谢的话刚要说,结果被张瑞瑶一句话岔走了:“CT没做完呢,干什么去?!”
李成迪愣了下,反问道:“费那钱干嘛,我打工时摔到后脑勺,躺一会儿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精神得很?”
说完,李成迪还跳了几下,以证明自己确实非常健康。
张瑞瑶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真可惜,CT的钱都交了。”
李成迪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说道:“真的?哎呦,我后脑勺好疼,医生——”李成迪立马折回了CT室。
张瑞瑶瞟着她,噗嗤笑出声来。
谢哲灵本打算阻拦的手僵在半空,再看张瑞瑶时,心中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如果张瑞瑶不是万森集团的千金,他很愿意高薪聘请她到自己的公司,这可真是做事一刀致命,直达要害。
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范易简单地向谢哲灵和张瑞瑶说了一下病情——
轻微脑震荡,这两天在医院挂点葡萄糖,再回家卧床静养几天就可以了。
谢哲灵自己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私下找到范易询问:“轻微脑震荡有没有撞了之后会失忆的症状?”
范易瞟了谢哲灵一眼,总觉得他今天有点神神叨叨的。
“临床表现里,轻微脑震荡确实有逆行性健忘的情况,有些人会回忆不起受伤的过程。这些都不是个例。”
……真有可能失忆?
谢哲灵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所以那臭小子不给自己道歉是忘记了?
倒是他谢哲灵小心眼儿了?
正纠结中,范易忍不住凑近打量:“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不像你啊?还是说……”他朝四周瞄了眼,不怀好意地道,“是你给人家弄伤的?你做了什么?”
谢哲灵本就不悦,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八卦的欠揍脸更是火大,他懒得回答,推开范易起身就走。
范易切了声:“不是说脾气好了不少嘛,我看还是那样!要么就是啊,你小子心虚有鬼!”
把李成迪安顿好后,张瑞瑶特意送谢哲灵离开。
毕竟把人送到医院是他,第一时间通知的人也是他,礼节性的感恩还是需要的。
没想到,这一送倒是送出了点波折。
隔了那么多年,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张瑞瑶还是一眼认出了陈杉琦。
此前她回想起两个人的往事,总会觉得他的面孔已经模糊。她也会自嘲地想,或许再久一点时间,他也许真的会从自己的记忆里消失。
可现在看来,心里的隐痛是骗不了人的。
隔着遥遥人群,陈衫琦竟也一眼看到了他们。
男人锋利的眼尾微微向上挑起,说不准是习惯使然还是不悦。他缓步走到二人面前,声音低沉而暗哑:“你们怎么在医院?”
张瑞瑶敏锐地听出“你们”这不再特殊、也不再单指某人的关怀。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报复的恨意,脸上却戴上了满是笑容的面具,柔情蜜意地挽起了谢哲灵的胳膊:“朋友住院,你呢?”
谢哲灵意味深长地扫了张瑞瑶一眼。他厌恶与人亲密接触的习惯远近闻名,原本想下意识地挣开,不想这平日里看似柔弱的千金却是使足了劲儿,一时叫他难以掌控。
他也不再抵抗,反而觉得十分耐人寻味,便配合地与她演起了一对璧人:“你呢,你又怎么在这儿?”
陈衫琦阴郁的双眸无声地扫过二人亲密的手腕,那晦暗不明的神色,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此稀薄。
“配点胃药。”他淡淡道,复又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来,“你们……”
张瑞瑶却又一次抢先,紧紧地抱住谢哲灵的手臂,弯起的嘴角添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对,我们在一起了。怎么,难不成还要你这个表哥过问吗?”
话出了口,张瑞瑶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再一次情绪失控,再一次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可陈衫琦如一滩冰冷的死水,她想尽办法地想激起他一片波澜,回应她的只有短暂的沉默,和一句无关痛痒的应付:“是么?那祝你们幸福,我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离去。
张瑞瑶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她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当时是他道歉、他想挽回,自己的姿态是放高了些,没有立刻答应——可他真就跟自己赌气赌了八年?!
难道真的是一点感情都不存在了,如今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过了这么久,却连一句软话都不肯?
正想着,张瑞瑶手机响起,是李成迪打来电话嘱咐她接下来几天两人都要打配合应付许芬芳女士。
张瑞瑶心不在焉,语气也显得有几分敷衍。
谢哲灵看在眼中,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嘲讽——那臭小子知道自己女人心里还惦记着别人么?
“张小姐。”谢哲灵也不遮掩,语气都带着几分讥讽,“你不是还对陈杉琦余情未了吧?”
张瑞瑶仿佛被迎面甩了一个耳光,整个人猛然回过神来,眼中饱含不甘与羞愤。
可她到底还是功夫了得,生生将这情绪压下,冷冷的一瞥当做回答,转身就要走。
谢哲灵见她敷衍应付,不由有些恼火,:“病房里躺着一个男人,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心里还想着一个……张小姐,现在可不是享尽齐人之福的时候。”
张瑞瑶忍无可忍,深深呼吸,语调冰冷:“谢少爷,你只管在意两家之间的合作,其他的,与你无关。”
说完,真就丢下谢哲灵一个人走了。
熙熙攘攘的医院大厅,谢哲灵看着张瑞瑶的背影,不由想起李成迪见到张瑞瑶时那欣喜亲密的模样,气得笑出了声。
无需质疑,在张瑞瑶心中,陈杉琦还占有一席之地。
……那躺在病房里的臭小子算什么?
深更半夜,谢哲灵躺在床上,依旧是辗转难眠。
脑海里放着张瑞瑶陈杉琦相见的一幕幕,与李成迪的表情交错,好似电影回放,折磨着他不得入眠的大脑。
谢哲灵趁着脸起身,赤着脚在地上乱转了几圈,仍觉得荒唐可笑。
李成迪啊李成迪,你那嚣张的气焰倒是冲着陈杉琦去,冲我又算什么本事?
可李成迪那黑漆漆的眼珠、苍白的面孔在眼前浮现,谢哲灵心底竟难以自抑地一软。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纵使此刻只有他一人,谢哲灵也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等以后他和张瑞瑶定了关系,李成迪这臭小子终究是个麻烦。
所以有关陈杉琦……
他要想办法,好好提点这个表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