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成迪这种一个月打八份工、从不内耗,主打一个纵享缤纷人生的年轻人来说,影院首映时的尴尬事故很快就翻篇了。
毕竟,徐闻跟王进为表心意,还轮流包了她两个礼拜的午饭。
谢哲灵那货更是被她抛之脑后,谁没事总挂记着一个心眼还没针鼻儿大的男人干什么。
检讨一交,两个人划清界限,一个当老板的总不至于三天两头下基层找员工麻烦吧。
而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在体验人生的过程中获得金钱和快乐,才是她的真正大事。
所以面对朋友的气氛组担当邀请,李成迪毅然决定今晚临时给自己加一场工作;顺便蹦一蹦久违的圣贤迪。
朋友家的夜店邀请了几个小众圈当红的艺人嘉宾,预约票提前一周就被买爆,李成迪进门之后看见摩肩接踵的来宾,才对朋友口中的“人手有点不够”有了深切的认知。
圣贤迪是铁定蹦不成了,李成迪一会儿去台上乐队做个替补,一会儿又要帮忙去吧台调酒,还要拎着拖把见缝插针地清理地面污渍,防止客人滑倒。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李成迪刚擦完地上的酒痕,还未来得及出言提醒周围的人小心地滑,只见一醉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了过来,无比精准地踩上了刚擦得反光的地面。
那客人少说也有200斤,以万钧之势一个猛子将李成迪扑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她身上。
倒地的一瞬,李成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在大理石上皮球似的来回弹了好几下,然后才“咚“地消停了。
可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这客人来了个泰山压顶还不算完,只见他好容易撑着身子睁开眼,费劲地调准焦距,然后……
“哇”地一声,吐了她满身残渣和胃液。
李成迪觉得自己要疯了。
可秉承着最专业的工作态度,李成迪还是忍着恶心安顿好了客人,才一路狂奔到洗手间。
可在里面鼓捣了半天,她左抓又闻,总觉得衣服上的味道洗不去。还是夜店老板拂晓闻声赶来,从门缝塞给她一套干净衣服。
“对不起啊宝,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回头你整年的酒水小食我都包了!刚跟人借了套衣服,你先穿着!”
李成迪把衣服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拂晓手里的对讲机叽里呱啦乱叫一通,把人召唤走了。
实在是混乱。
李成迪脑后被撞的地方隐隐作痛,呕吐物混着厕所香薰的味道让她想吐,感觉脑子里有无数只蜜蜂乱飞。她看着手上不知款式尺码的衣物, 一抖开,发现竟然是一身夜店男模的演出服?!
李成迪懵了,她着衬衫腰部半透明的网纱、装外套上骚气的亮闪闪金属流苏,再拎起大腿上豁了两个口子的西装裤,皮质腿套啪嗒掉在地上,和她稀碎的理智摔做一堆。
回头再看,堆在马桶水箱上方的脏衣服有半条袖子都垂进了垃圾桶。
李成迪闭了闭眼,心说算了,凑合穿吧,总比没有的强,迈出这个大门明天睡一觉起来,太阳光底下谁认识谁啊。
她换好衣服,在洗手间一众女士的惊恐目光中,掩面走了出去。
本就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上还挨了一皮包。
“流氓!”
谢哲灵平时是绝对不会到夜店来的。
这地方混乱又吵闹,低俗且缺失艺术性,总而言之,没有逼格。
但架不住孙导不知怎么看上了某位性感撩人的脱衣舞娘,非要给人家逮进娱乐圈来潜一潜,于是把《飞燕传奇》主创团队的首映礼庆功宴约在了夜店包厢,还以为谁都没发现他这小小的假公济私。
群魔乱舞中,谢哲灵神色淡漠地坐在角落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就连点上来的几位男模女模都被他周身的寒气吓得不敢上前。
偏生喝多了的孙导开始看不懂眼色,摇摇晃晃地端着酒走过来,灼热黏腻的吐息喷在他耳边:“谢总,你怎么不喝酒啊?不够意思啊!”
谢哲灵眉头一皱,偏过头去:“今天身体不舒服,您喝好就行。”
孙导早在脱衣舞娘的迷惑下醉成了一滩浆糊,说话也没个轻重:“身体不舒服?哎哟,年轻人呢,平时玩得太过了吧,悠着点!”
说着,他还胆大包天地将谢哲灵的肩拍得啪啪作响。
“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甭担心,我这有东西包管谢总纵马驰骋一整夜!来,咱们先找个漂亮的小马助助兴——”
谢哲灵眉眼间已经写尽了嫌恶,正想将他推开,却见门外进来了一排服务生,有的端着果盘洋酒和空杯子,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新点来的陪酒嫩模。
借着昏暗暧昧的灯光,谢哲灵看清了其中的一张脸,愣住了。
这么鹤立鸡群的身高,这么黑的头发和眼珠,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以此同时,腿环上别着抹布、正准备进门收桌子的李成迪,也对上了谢哲灵带着错愕的双眼。
她一时怀疑自己摔坏了脑子,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打量。
确认没看错后,李成迪拼尽全力忍住了上翻的眼睛——老天这是在玩她?都说冤家路窄,但他俩这路,也窄得实在没天理了!
可毕竟她现在在工作状态,眼前的谢哲灵是客人,打工仔对客人态度客气一点并不是什么丢人事儿。
于是她微笑着朝谢哲灵颔首打招呼:“谢总,这么巧?”
谢哲灵这才回魂,表情五彩缤纷,上下打量她这一身风骚装扮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这臭小子可真是无孔不入,而且专门针对自己!先是傍富婆毁了自己的相亲,再是《飞燕传奇》的首映礼事故,这次又跑来掺和主创的庆功宴,下一处会是什么?
入侵CQ总部吗?
李成迪熟练地摆杯倒酒,朝谢哲灵呲牙一笑:“谁会嫌钱多啊?您喝哪个,我帮您满上。”
灯光下,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谢哲灵一时又走了神。
却也是这么一瞬,旁边的孙导看见李成迪,眼睛顿时亮了:“哟,帅哥?不对,美人?这张脸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都少见!叫什么名字啊?”
说着,竟然撇下心爱的舞娘,醉醺醺地伸手去摸李成迪。
谢哲灵见状,目光幽幽地扫过孙导那张烂番茄似的通红胖脸,说不出是鄙夷还是厌恶。
李成迪知道被人占便宜吃豆腐是夜店服务生常遇的情况,但没想到自己都穿成男模了,上来还遇上个荤素不忌的。
看来娱乐圈确实够乱。
好在她反应够快,借着抹桌子的动作,自然而然侧身躲开了孙导的手:“谢谢先生夸奖,我可太荣幸了。”
说着,李成迪冲一起来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抬脚就要和李成迪换位置。却见孙导眼睛一眯,不悦地冲着李成迪嚷嚷:“你躲什么躲?老子问你话呢,问你叫什么!”
这下把大家的吸引力都转了过去,音乐也瞬间小了许多。
导演一吼,有几个人敢搭腔?
一片尴尬中,李成迪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她的笑不谄媚也不夸张,清泉微风一般叫人心情舒畅。
只见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孙导面前:“我躲您做什么?地上洒了酒,我是躲它呢,怕我站不稳摔您身上。”
孙导低头去看,醉眼朦胧地什么都看不清。
李成迪顶着公事公办的标准化笑容,亮了亮胸牌:“况且我们的名字都在胸卡上,您看。”
孙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神色稍缓,动作却愈发蹬鼻子上脸。
他上前揽住李成迪的肩,猛地把人拉进自己怀里:“看到了,李成迪是吧?好名字!人也长得好看。来,唱首歌给咱们助助兴!”
李成迪猝不及防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孙导大腿上,脸色蓦地僵住。一直坐在旁边看戏的谢哲灵见状,握着杯子的手不禁也是一顿。
男人身上汗津津的,还散发出一股浓烈而呛人的酒气,熏的李成迪那本就滋儿滋儿疼的头愈发难忍。
她唇角挂着笑,黑漆漆的眼珠却冷下了几分:“先生您放手,我不会唱歌,一开口再扫了大家的兴。”
孙导不依不饶:“男生女相,你是男人里的极品美人,声音也别有一番风味,怎么可能不会唱呢?”
说着,一把捏住李成迪的脸就凑了过去。
李成迪忍无可忍,干脆趁着灯光昏暗,悄悄一挪屁股假装摔落;顺势向前一扑,按着孙导油臭的大脑袋,狠狠磕在玻璃桌面上!
杀猪般的哀嚎响彻整个包间。
“先生您不要紧吧?!”李成迪赶快用很关切的口吻询问,眼里却没有一丝波动。
孙导喝多了,脑子却不迷糊,颤抖地指着李成迪:“你、你……”
“哎哟,怎么还摔了?小李,赶紧出去拿药箱!”同事连忙围过去配合。
李成迪懒得再和这姓孙的纠缠,象征性地应了声,转身就走了。
包间乱成了一片,其中孙导的骂声尤为刺耳。只见他涨着脸,不管不顾地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挥着拳头直奔李成迪而去,嘴里还不依不饶地怒吼:“今天我非要你小子跪着给我求饶!”
一刹那,李成迪生生刹住了车,几个字浮上心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知道酒吧里有摄像头,纵使她被误认成了男人,孙导的行为也算得上是“性骚扰”,她出手反击合情合理。
这么一想,她原本乱糟糟的脑子还变得有点热血沸腾!
于是李成迪二话不说,转身挽起了袖子,绷紧手臂,等着醉汉张牙舞爪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