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跟你们吹啊,咱们大尧的边军可都是骁勇善战,百战百胜,曾经还有过‘百骑斩千夫’的傲人战绩……”和盛村的东头戏台子上,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此时嘴中唾沫横飞并且还手舞足蹈的,滔滔不绝。
在戏台子下面,则是围了一圈十岁以下的年少小孩儿,有男有女,皆是一脸的憧憬和嘴中不停发出的‘哇塞’声。
也许是台上少年讲的太过于热烈,又或者是台下的小孩儿们听得太过入神,竟然都忘了此时已经临近晌午,该回家吃饭了。
只见台上少年说话间一个马步扎了下去,不过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硬,还有些像是在蹲茅厕。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台上少年丝毫不在意自己动作的标准性,而是继续滔滔不绝的道:“看见没,想要当一名合格的边军将士,首先就要学会这个基本功,扎马步!”
“大哥哥,你这动作怎么跟我爷爷的不一样啊!”台下一名看起来仅有六七岁的麻衣小女孩儿,脸上红扑扑的冲着台上少年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声。
台上的‘马步’戛然而止,随后台上少年又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双手掐腰理所当然的说道:“你爷爷那时候跟现在能一样吗?现在咱们大尧……哎哎哎……别闹别闹……”
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少年的左耳上多了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并且抓着台上少年的耳朵就拧了起来,顺带着还往上提了提。
“大老虎来了,大老虎来了!”刹那间,台下的小孩儿们全部都脚底抹油,一溜烟的就跑没了。
在台上少年的旁边,站着的是一名个子比少年还要高不少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不过这名女子保养的比较好,皮肤白嫩的不说吹弹可破,那也是挑灯难寻。身材更是凹凸有致,看起来极有风韵,和盛村的人更是称之为城里都找不出来的国色天香。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台上少年的亲生母亲刘氏。不过刘氏的‘命’就没有长的要好了,当初刚嫁过来和盛村,她的丈夫也就是少年的父亲就去了边军当兵,一年也不回家几趟。再后来刘氏怀上了少年后,基本上都是自己在家照顾自己,就连孩子出生的时候,她的丈夫都没能回家看上一眼。
后来没过几年,就从边军传来了刘氏丈夫战死沙场的消息。那时候刘氏整日浑浑噩噩的,后来因为孩子的缘故渐渐的走出了阴影,再后来干脆就想通了,在别人眼里变化了很大很大。
从那以后,刘氏就变得不一样了。别看表面上长的娇美可人,其实一直都是‘扮演’的母老虎角色。之所以这样,很多明白人都知道,她这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孩子。从她丈夫战死沙场后,刘氏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惦记着,不过总归没一个能得逞的。
“臭小子,都晌午了,不用吃饭是不是?!”刘氏一点没心疼的拽着少年的耳朵,一边骂着一边就往台下走。
而少年则是哭丧着脸,一边跟着走一边拿手掰着刘氏的手:“娘,这是在大街上呢,你能不能给儿子留点脸面啊?”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刘氏直接加大了力气,生拉硬拽的把少年给整的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没过多大会儿后,两人回到了家里,刘氏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晌午的饭。很简单的,就是一锅白米饭,一盘盐水泡过的野菜。
刘氏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所以说想要养活自己的儿子可不是说话般容易的。而和盛村也是比较偏僻落后的地方,生活条件本就比不上城里,大多数人吃的还是粗米黄面。
少年被‘逼’着坐在了老旧木头桌前,然后揉了揉自己感觉火辣辣的耳朵,嘴里嘀咕着:“娘,你也太狠了点吧,我爹要是在肯定得拦着你。”
“啪!”
刘氏这时往桌子上拍了两双筷子,嗤笑一声,说道:“你爹那个王八犊子要是在,老娘早就一脚把他蹬出去了!”
不过少年依旧能够看出来刘氏眼神中对自己父亲的爱意,脸上能骗人,眼神不容易骗人。
说完话,刘氏狠狠的瞪了一眼少年,然后坐了下去,道:“别说废话了你,赶紧吃饭,吃完饭给老娘滚过去洗衣服。”
“哎哎哎。”少年顿时摆了摆手,无语说道:“你这个做娘的,老让自己儿子洗衣服做家务,能不能走点心啊?”
“砰!”刘氏一拍桌子,得瑟说道:“在这个家,老娘就是规矩!”
“……”少年终是不敌,一脸颓败的开始低头吃饭。
……
吃完晌午饭后,少年就遵从刘氏的命令,端着一个木头盆子去河边洗衣服去了。和盛村南面紧挨着一条长河,水不是很深,且比较清澈,所以这里就成了村里老人钓鱼和孩子嬉戏玩闹的天然场所。
少年今年才十六岁,他爹死的那年,他才五岁,转眼就已经十年之多了。不过少年和他娘刘氏一样,都是比较好强的人,从不埋怨生活困苦,也不在意别人的说法、看法。
少年端着木盆到了河边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毕竟他才十六岁,手里的木盆加上衣服可不止十六斤。
少年把木盆放在了河边的鹅卵石滩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准备先歇一会儿再说。就在少年无聊之时,余光撇见了一道佝偻的身影。
扭过去头一看,少年这才认出来,原来那人是今天问自己话的那个小姑娘的爷爷,曾经的边军将士柳树。名字是挺奇怪的,但也没什么奇怪的。少年看过去后,已经年过六十的柳树也扭头看像了他,然后柳树冲他摆了摆手,笑了笑。
少年一看对方是在河边钓鱼,立马就来了精神,站起身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嘴里还喊着:“柳爷爷,给我留一条大鱼!”
“臭小子,又过来洗衣服啊。”柳树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灰白色胡须,笑呵呵的说道:“又想给你娘炖鱼吃了?可你柳爷爷我,哪儿能每天钓出来大鱼啊!”
“借我吉言,借我吉言!”少年厚着脸皮说了一句,然后赶紧翻开了老人柳树的鱼篓,一看还真的有一条大鱼,顿时眉飞色舞。
“天呐。”老人柳树拍了拍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随后少年就坐在了老人的旁边,一声没吭的看起了对方钓鱼。
过了片刻后,老人柳树突然开口说道:“今年十六了吧?”
“嗯。”少年轻微点头。
“嗯……当初我就是十六岁当的兵。”老人柳树呵呵一笑,转眼间自己已经走过了大半辈子。
“哇塞,十六岁,像我这么大?”少年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往老人旁边挪了挪身体,然后笑着问道:“十六岁的边军也收?”
老人微微摇头,轻声回道:“那时候世道很乱,比现在乱的多了。打仗多,平安少,所以军人的数量很难补充起来。”
“以前都跟谁打仗啊?”少年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毕竟老人柳树以前还没跟他说过以前的事情。
“以前嘛,跟匪徒打,跟叛军打,跟江湖人打。”老人柳树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打的最多的还是北面的大沁。”
“若不是大沁,咱们大尧怎么可能国力衰弱,是吧柳爷爷?”
“臭小子,这些是谁跟你说的?”
“我爹。”
“唉。”老人微微叹息,继续说道:“以前咱们确实称的上是大尧,因为那时候是个乱世,就是自己称自己是王朝,那也没人管。不过现在也就咱们自己人说是大尧咯,别人眼里,不过是大沁南面的一个小国南尧罢了。”
“放她娘的屁!”少年突然骂了一句,把老人柳树都给吓得不轻。
“你他娘的吓死我了!”老人柳树一巴掌拍在了少年的脑袋瓜上。
少年顿时略有委屈的说道:“柳爷爷,我这不是在替咱们大尧抱不平嘛!”
说完话,少年自己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话是这么说,但老人柳树说的并没有错。如今的大尧已经不再是几十年前的大尧了,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南尧,仅此而已。
虽然少年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自己的家乡柳城,但小时候他爹没少跟他讲外面的‘故事’。而且他应该也是受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响,从小就对打仗这些事感兴趣。所以每当母亲刘氏带自己去城里的时候,都会买回来一两本武侠书或者是一些奇人异事的书本。至于文书,他是看都不看一眼。
“柳爷爷,你能不能教我练武?”低头沉默了些许时间后,少年忽然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呵呵,小孩子,还是念书好哇。”老人柳树笑呵呵的回道。
“念书能念出来一个大尧?”少年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少年心里明白,自己的母亲刘氏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愿望,一个刘氏自己都不敢奢望的愿望。
那就是少年有一天会双脚踏在北方大沁王朝的皇都城楼上,告诉整个大沁王朝。
大尧的离松山死了。
他儿子离锦年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