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垂着眼睛,一手拿着精致的茶壶,一手端着盖子,将茶水倒进茶盘里,挨个把所有的茶具清洗了一遍,又冲上了第二壶茶。
他拿起一个精致的杯子,倒八分满,递给容熙,只道,“尝尝。”
容熙还是沈千俞那些年,因为丞奕赫喜爱品茶,她也跟着学了许多茶艺知识,从而也识得了不少好茶。如今看丞鸿瑾动作这般讲究,她端起那杯茶放到鼻间轻轻一嗅,挑了挑眉。
“上好的碧螺春,今年刚下来的新茶吧?”
男人正在泡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你懂茶?”
“略懂一点。”容熙笑了笑,不再说话。
男人目光幽深如潭,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半晌笑了笑,也没再追问。
他不急着说事情,容熙反而也沉下了心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干脆安静的品尝起来。
入口清香,回味甘甜,真是不得常见的好茶,一杯茶喝完,她放下茶杯,男人又给她添了一碗。
放下茶壶,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晃了几下,并没有看向容熙,只是淡淡开口道,“今日在赏菊宴后院,本王捡到了一样东西。”
容熙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面上不动声色,“哦?”
今日后院也就发生了那么一桩事,能让他特地来问她,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心中不禁有一丝紧张。
男人此刻才抬头看着她,深邃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似乎是想从容熙的反应中发现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容熙从表情要眼神,全都不露声色。
片刻之后,他终于放弃,叹了口气道,“你说你不认识她,也几次三番否认见过她,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这个,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伸出手,手心赫然摆着一只碧玉手镯,那玉质地极好,通体晶莹剔透,是上等的好玉,价值连城。
容熙看到这只手镯的那一刻,衣袖下面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正是她拿给春喜,用来引诱丞奕赫去后院的那只手镯。
为何竟到了丞鸿瑾的手上?
“我……”容熙沉默了片刻,刚要开口。
就被丞鸿瑾打断了。
“容熙,你是聪明人,该当知道,我一直都怀疑你。”男人看着她,毫不遮掩自己的疑心,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他第一次叫她“容熙”,以前都是容五小姐容五小姐的叫,容熙自然察觉出来他的严肃。
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与沈千俞,并没有什么交集,昨夜他说的那番话,透露出来的情谊,非情非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为何始终不肯放下?
容熙目光低垂,片刻后才开口道,“你的人一直盯着我,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了如指掌,我猜到了。”
她也没有避而不谈,就算她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些,更何况她不是。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事,或许瞒得住别人,却恐怕瞒不住这个男人。
男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容熙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抬头看着他。
男人轻笑,一字一句,“这个镯子,是你的吗?”
容熙扯了扯嘴角,“自然是我的,不然是谁的?我偷来的吗?”
丞鸿瑾望着她,“若是你的,那你是哪来的?一个从小被送到庄子上的庶女,刚回容府没几天,是庄子上的人都能力给你买这个,还是容府舍得送你这个?”
容熙嘲讽的笑了笑,“怎么,我从小没了娘,爹又不疼,过的又穷又苦,所以你就瞧不起我?你觉得我不配有这种东西?”
“我只是合理怀疑。”男人并没有被她的话带偏,依旧定定的瞧着她,“所以,你这镯子,哪儿来的?”
容熙撇了撇嘴角。
“母亲留给我的。”她轻声道,“我娘死的早,可到底也是大家闺秀,我的外公一家,虽如今流亡在外,可当初,也是身份显赫的高门大户,有几样好东西,落在我手里,很不可思议吗?”
男人顿了一下。
片刻后才道,“可是,据我所知,这只手镯是极品天寒玉打造而成,价值连城不说,全天下,只有一只,当初作为贡品被送进皇宫,被皇弟当年送给了沈将军。那你这一只,又是从何而来?”
容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他,嗤笑道,“我还当到底哪里的事儿呢,原来又是牵扯上了沈将军。天底下珍贵的手镯那么多,你只知道有一个,可是万一有两个呢?那些拥有宝贝的人为了凸现自己宝贝的珍贵,常常把宝贝说成天下独有,可这天下这么大,怎么就能保证只有那一个?事实就是,皇上赏赐给了沈将军一个,而我,也确确实实拥有一个,是我娘留给我的。”
“雍王,你不能就因为我有一个和沈将军一模一样的玉镯,就非要说我,与沈将军有关系吧?”
男人笑了一下,“真是牙尖嘴利,竟是无理都被你扯出三分来,既是如此,那我问你,”他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让你的丫鬟,把这样一个手镯,放到后院,故意引皇上过去,是何用意?”
他手里把玩着这只玉镯,目光微微有些冷厉,“这只镯子,恰好被当着皇上身边护卫的面掉在地上,恰好让皇上知道,恰好将皇上吸引去了井边,又该如何解释?”
容熙抿了抿嘴唇,她唯一无法解释的便是这里。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只能否认。
“雍王爷也说了,是恰好。三个这样正正好的巧合,刚好都被我碰上了而已,倒也没那么匪夷所思吧?”容熙笑笑,“我也不知道这镯子竟还有皇上与沈将军有一段渊源,更是不知什么锦衣卫长什么模样,我只是——因着马上就要以应付的方式嫁人,心中多少有些不甘,所以想在嫁人之前,看看能不能遇到一段缘分罢了——雍王爷,这也说的过去吧?”
男人眉头皱了起来,“你觉得嫁给我是应付我?”
容熙轻笑,“不然呢?是雍王告诉我,皇上对我起了兴趣,而我不想入宫,才答应与雍王合理解决这个问题,可我毕竟是个尚未及芨的女孩子,对往后的婚姻和爱情有些期待是很正常的吧?”
马车内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