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鸿瑾却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隐情,当初周家被抄,是因为周大人顶撞父皇,后被治罪,之后风光一时的周家轰然倒塌,不过父皇念在周家当初辅佐有功,因此下了赦免,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周家上下几百口人,全都被流放到了荆州苦寒之地,这些年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容熙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来看着丞鸿瑾,顿了一会,却是没有说话。
十年前,周敏出事,周家被抄,罚到荆州,之后不过短短三年,丞奕赫便弑父杀兄,开始了他的夺嫡之路——此事若是换个角度看,周家,当年被罚到荆州,反而刚好躲过了一劫。
她做沈将军的时候,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因此对那个先皇,也并不了解,可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的到,周家在京都兴盛了这么多年,却唯独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
“先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容熙不敢问的太直白,因此犹豫再三,开口选了这么个问题。
丞鸿瑾轻声道,“是个仁君,明君,他还在位那些年,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是最和睦的。”
他看着容熙,微微勾起了嘴角,道,“你也想到了,是吗?”
容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这般不露声色,却还是被他看了个明明白白,既是他将话放在了明面上,她自然是不会再藏着掖着,只道,“若是外祖父一家,不是被先皇抄家,而是先皇预料到了接下来的事,因此借题发挥,将周家以治罪的方式,远离即将乱起来的京都,那——”
“我派人去荆州打探过。”丞鸿瑾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周家在那边过的还不错,虽不如当初在京都权势滔天,荣华富贵,却也不愁吃不愁穿,几个后辈都被教养的十分成器。”
容熙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得到这个答复,她心中反而是有些怨言的,周家借着那一次机会,远离京都,隐姓埋名得以延续下来,可是走之前,为什么不带上周敏呢?
若是周家将周敏带走,或许后来的事情,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顿了顿,她才轻声道,“这些都只是猜测——”
“不只是猜测,这是合理推论。”丞鸿瑾笑了笑,“周大人当年是陪着父皇打天下的老将,颇得父皇信任和器重,在朝中这些年,周大人也是兢兢业业,从不曾有过半点私心,而父皇治国有方,又懂得谦虚自省,只因为一次顶撞,便要这般残忍治周家的罪,这不合理。而后来周家在荆州的生活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顿了顿,才看着容熙道,“你外祖父一家,当真是提前看破了朝局,因而离开京都,去荆州避难。”
容熙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
她若是原主,自是会喜不自胜,毕竟这么多年无依无靠,如今一朝突然得知还有亲人活着,定然要忙不迭的过去投奔——无论如何,在周家,都比她在容家过的要好。
可是她不是真正的容熙,这一份亲情对她来说,意义不大。既然周家和当初周敏的出事没有关系,那她自然便不会再多担心。
丞鸿瑾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去一趟荆州……”
容熙没等他说完便摇了摇头,笑道,“都过去那么些年了,何必再去打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丞鸿瑾愣了一下,容熙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外,但是好像又在情理之中——她一向都是这般疏离淡漠的,不管对谁,不是吗?
就在这时,沉冰在外面轻轻敲了下门,道,“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丞鸿瑾走过去,打开门,沉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道,“被他发现了吗?”
沉冰摇摇头,“没有,不过我们在宫中的那几个眼线,都……”
“只要他没察觉,再安插进去就是。”丞鸿瑾的声音格外的冷漠,片刻后又道,“将那几个人的亲人好生安顿,再给些补偿。”
沉冰点了点头。
丞鸿瑾转头看着容熙,又笑了笑道,“我今日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容熙点了点头,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脑中却是挥散不去刚刚丞鸿瑾脸上的表情。
那般冷硬,淡漠……
那是一种不将生命看在眼里的冷漠,那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吗?
春月进来送点心,说是大厨房今日刚做出来的新样子,每个院子里都给送了几块让尝尝,容熙将点心放在一边,道,“凤儿可在府里?”
春月点点头道,“回小姐的话,凤儿刚回来,正在屋里看账本呢。”
凤儿在经商这件事上的天赋和努力真是叫她自愧不如。
容熙点点头,道,“你将她叫过来。”
春月很快便将凤儿叫了过来,凤儿行过礼才道,“小姐找奴婢有事?”
容熙点点头,直接道,“贵宾楼的掌柜的,你寻个机会将他换了吧,这些日子我让你在那些铺子里培养自己信得过的人,贵宾楼可有培养?”
凤儿连忙点头,道,“都培养了,选的都是些实在又机灵,踏实肯干的苗子——小姐,贵宾楼的掌柜的怎么了?”
就算是培养自己的人,也要两年时间才能提上来,因此容熙早就跟她说了,现下铺子里的模式和人员都尽量不要动,今日怎的突然要撤下掌柜的了?
容熙将今日在贵宾楼的事一一说了,凤儿脸色也难看起来,气急道,“这个掌柜的,竟这般做生意!”
顿了顿,她却是又面露迟疑,看着容熙,道,“可是小姐,如今培养的人还没成器,万一……”
“只要是底子没问题,就先顶一顶,你回头多盯一盯,争取让他们快点成长起来,无论如何,这样没有原则的掌柜的,绝不能再打理贵宾楼了,迟早让他把酒楼拖垮了。”
凤儿点了点头,道,“那奴婢这就去办。”
凤儿离开之后,容熙才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刚刚丞鸿瑾和沉冰的对话。
他们说,宫中,眼线。
容熙眉头微微皱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这个雍王,在计划谋权攥位不成?
她皱眉思索许久,最终依旧没什么头绪,只得暂时将这事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