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句话,给了高强极大的精神慰藉,他苦笑着说:“人死之后,气走春风,肉走泥土,谁敢保证自己的未来将何去何从,把自己交给阎王爷,是宰是剐,上天还是入地,由他去吧。”
我们一起来到了圆形建筑的另一部分,太阳星城里面,这里是管理人员办公的地方。白姐见我们来了,让高强坐下来休息。
“白姐,高强想回老家,我要开车送她回去,这里的运营你来负责吧。”
“小花,你放心去吧,好好陪高强养养病,这里你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
又一阵剧烈的痛疼袭了上来,我赶紧给高强服了药。按照要求止痛药是每次一片,每天两次,现在已经加大到每次两片,不论次数,只要痛疼上来就吃。
“春花,咱们回吧,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能久留的。”
我带着他回到了家里,开始拾掇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我嘱咐保姆,好好照看迎新,又一想不行,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长时间的把孩子放在家里我不放心,于是决定把孩子带上。
第二天清晨,我发动车辆上了204,向着南方奔去。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看着慢慢变化沿途的风景,两天之后,终于到达了舟山。
当公婆见到我们的时候,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婆婆嚎啕大哭,公公老泪纵横。
此时此刻,我能体会到做父母的心是多么的难过。
高强的老家是一座千年古镇,这里的乡村和北方不一样,黑瓦白墙,彰显出本土特色。行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晾晒着各种鱼干,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
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老屋,高强的心情显得好了一些,他想吃老家的面条鱼,我就用面把小鱼蘸上面,用油炸熟了给他吃,每下咽一口,他都皱一次眉头,刚吃了两口,肚子又开始痛。
过了一个星期,高强的病情出现变化,他突然开始咽不下东西,每当食物到了嗓子眼就卡住了,没办法,我就给他喝流食,持续了半个月左右,流食也喝不下去了,就连喝水都很困难。
为了延续他的生命,我让医生给他往身上打营养针,打着打着,他不打了,他说不想打了,希望早点结束生命,省的受罪。
在高强要离开人世的那天早晨,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对我公婆说:“爹,娘,我梦见我爷爷了,他还是那么慈祥,一个瘦巴巴的小老头,他看着我在笑。”
为让高强走的放心,我当着他的面拿出一张卡递给公公。
“爹,这张卡里有500万,我把它交给你作为养老的用钱。”
公公坚决不要,但是我执意要给他,最后他只好收下了。
见公公收下了钱,高强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他悄悄的问我说:“春花,我要走了,临走前,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说实话,至于什么结果我不在乎。”
我听了心里平静的说:“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和你说实话。”
“我想知道迎新是不是咱们俩的孩子。”
我听了之后,摇了摇头说:“他不是你的孩子,是樊歌的,但是我想给你生一个,只是我的肚子里长了一个瘤子,医生说不能怀孕了,但是他仍然是你的儿子,永远不会是他的。”
高强听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那我就放心了,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这样如实的回答这个问题,感觉有些残酷,但是我不能撒谎,我要把真相告诉他,不想留下遗憾。尽管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很美丽,但是它就是一朵好看的罂粟花,美在外表,毒在其中。
太阳落山了,山的北边飘过来一片黑云,不一会,哗啦哗啦下起了小雨。我和公婆围坐在高强身边,看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他,心里一阵阵发紧。
“迎新,喊爸爸。”
迎新看了看处在昏迷中的高强,嘴里喊着:“爸爸,你睡着了吗?”
不知道高强能不能听到迎新的声音,从那以后他再也没醒过来。
高强走了,在本家人的帮助下,我们埋葬了他。按照当地风俗,人死了要过了五七亡魂才可以安息。公公每天夜里吃了晚饭,都到儿子坟头边去守夜,说是怕他自己在哪里害怕。
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我对公婆说:“爹,娘,我和你们商议个事,你们两人已经老了,我希望你们跟我一起回栲栳湾住吧,这样还能方便照顾你们。”
公婆听了说:“小花,我们已是风烛残年,不想去那么远了。在家里守着老屋和儿子过就行了,你家里有事业你就早点回去吧,逢年过节的有空就来看看我们。虽然高强不在了,但你还是我们的儿媳。”
见公婆执意不去,我到外面给他们找了一个保姆,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没想到他们又给辞退了,临走时,公公从怀里掏出我给他的银行卡说:“孩子,这张卡我还给你,这钱我不能要,当初为什么要接着,是为了让高强放心。我们老了,花不了多少钱,够用就行了。”
经过几次的推让,公公就是不收,无奈之下,只好接了过来。
在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我痛恨自己的命运不济,为什么悲剧一次次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这让我想起了父母在世的时候说过的一件事。
说当时栲栳湾村有一个叫大凤的女人,从小命苦,父母早早双亡,没办法只好给人家做童养媳。结果刚去了几年,还没有圆房的小丈夫就抱病去世。公婆一气之下,就把大凤赶了出去,她只好给别人打零工维持生计。
到了16岁那年,她再一次嫁了一个男人,这个人是她的一个远方亲戚,没想到刚刚在一起过了两年,丈夫在帮别人盖房时,从屋顶掉下来摔死了。
从那以后,她又嫁了两个男人,都先后病死了,她成了远近闻名的“克夫”女人,再也没有人敢娶她了,在她后来老去的时候,一个人孤苦伶仃,命运很悲惨。
而今,我也有两个男人离我而去,虽然说小欣没和我修成正果,但是也和夫妻无疑。想到这里,我有种深深的忧虑感,自己不会是像大凤那样的克夫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