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又疼又慌，连忙扶住那个女子，颤着声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危险，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那个女子，也是他的妻子温柔地看着他：“我…我担心你。”
女子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声道：“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只是我们的孩子，我感觉到他在找他的爸爸…”
年轻人心中一软，忍不住俯下身子，侧耳趴在女子已经隆起的肚子上，他嘴角微微一笑，似乎听见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亲密地隔着肚皮和他打招呼。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去，耳边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在这黑夜之中显得如此绝望！
女子奋尽全力用身子将他护在身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刻，“轰隆”一声炸响，他只感觉到从这个身躯上传来重重的力量，将他们猝然掀翻在地！
无数乱石碎片擦着他的脸划飞过去，那块人形卧石竟然炸裂开来，数不尽的碎石，如同最猛烈的炮弹向他们激射而来。
最后关头，是那个女子用血肉之躯护住了他。
年轻人目眦欲裂，感受着那个身躯所传来的力量，他颤着手抱着那个柔弱的身躯，感受着里面的生机一点点流逝…
女子还是那般温柔地看着他，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年轻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像一个束手无策的小孩，他轻轻地侧着耳朵，听见女子说：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然后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大雨还在下，雨水狠狠打在年轻人的脸上，身上，心上，他似乎失去了一切感官，只是机械死硬地从女子的身下，找到一个早产的婴儿。
年轻人高高地举起婴儿，这个新生的婴儿的脐带还和母亲紧紧相连着，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只是对着这旷野天地，对着天上落落而下的大雨，发出人生的第一次叫声：“啊。”
而在他身下，他的父亲，那个年轻人脸上已经满是雨水混杂着血水，他徒然地张着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哭。
故事到此为止，那个长辈说完这个故事，喝完瓶中最后一口酒，沉默良久。
我看着他木然消沉的脸色，瞳孔微微一缩，轻声道：“这个故事里的年轻人…”
那个长辈突然抬起头，打断我的话，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我，轻声道：“周舟，你说命是什么？”
我想了很久，哑口无言。
他突然咧嘴一笑，脸色重新刚毅起来，就像一个身着铠甲的铁面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任何弱点破绽，他的目光里透着坚定，狠烈，决绝，是不惜一切都要达成目的的那种决绝。
似乎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去的意思，那个长辈起身，转身而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目光微微恍惚，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二叔常喜欢带着我去路边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只是看着来往人群。
我问他这些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笑了笑，说他看的不是人，而是命。
二叔说，人生百命，有的人生下来皇亲贵胄，有的则父母双亡，有的人注定荣华富贵，有的人则穷困落魄，有的人学富五车，有的人大字不识一个。
我问他，命到底是什么？
他抽了几口烟，看着过往人群，目光缥缈，过了良久才道：
“人一叩，皇天在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