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当你们两姐妹已经睡着了,原来还醒着,正好,小厨房做了些银耳羹,我想着濯雪原先还在家中的时候,正喜欢吃甜食,原本是留着明早当朝食用,这会儿便端来给濯雪尝尝。”
是荣氏的声音,伏侍赵濯雪与赵漱雪的丫鬟纷纷伺候自家主子披衣起身,赵漱雪玩笑道:“娘只想着濯雪,却未曾想我,我也爱吃,怎么不见您提起我一句?”
“你这泼猴,跟濯雪计较什么?快些吃了再漱口,好生歇息。”
荣氏嗔怪,让丫鬟们将室内灯笼点燃,不多时,屋内便亮堂堂一片,赵濯雪接过尚且温热的银耳羹,一面吃,一面眼圈泛红:“自从回来,我也少有这样的时候,听闻母亲时常会给明雪炖燕窝。”
“我从未吃过,连银耳也少见。”
她似乎自觉失言,又匆匆闭口。
荣氏与自己女儿对视一眼,均是有些了然:苏氏掌管中馈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些钱财在手里,只是眼下藏着不肯给赵濯雪用。
只怕原先那位贵人留下的嫁妆,也都给苏氏贴补了自己母女两个。
荣氏心念电转,笑道:“这又有什么?不是什么要紧事,只要婶婶与漱雪还在,你跟漱雪便是一般待遇。”
“不过那燕窝是好东西,最最美容养颜,只恨婶婶娘家没有那样的本事,寻不来好燕窝,到底是你亲生母亲的嫁妆丰厚,如今连明雪都得了好处。”
荣氏言语惋惜,听得赵濯雪心底冷笑:荣氏家里头就是做燕窝生意的,哪里会没有好燕窝?如今这般与她说,无非是要她作为对付苏氏的一把刀。
不过那份嫁妆,也确确实实要早些拿到手,她还得倚仗荣氏来对付苏氏才是。
“多谢婶娘,若不是婶娘与祖母照看,如今我便如无根飘萍般,不过,婶娘可知道那日为何我父亲与祖母争执?我记得我离家前,我父亲对祖母尤为尊敬,断不会那般悖逆。”
赵濯雪故作无知,问起荣氏与出海西洋的事情,荣氏并不将赵濯雪当一回事,笑道:“是咱们家的声音,如今要去西洋,你父亲惦记着想去,你祖母不舍得,自然便起了点争执。”
她眼珠一转:“不过你说得也对,原先你父亲是最孝顺的人,如今倒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弄得你祖母心里也不高兴。”
“你若是心疼你祖母,便该好生说些贴心话。”
她还待继续往下说,赵濯雪便推开碗,抿着嘴羞涩道:“婶婶,我吃饱了,有些犯困呢。”
烛光落在她脸上,便显得格外怯懦羞涩,荣氏也见好就收,不再多说什么,让人收起碗筷,伏侍着赵濯雪与赵漱雪洗漱休息。
次日一早,桌上除却那些素斋,果然有一品银耳羹,赵濯雪先为赵老太太盛了一碗:“祖母请用。”
赵老太太拍着她的手,笑道:“还是我这个孙女、体贴,也知道为祖母添饭,虽说原先养在庄子上,却也未曾养歪。”
“若不是婶婶这些日子殷勤教导,孙女只怕还懵懂,婶婶说,孙女原先虽然左了性子,被送到庄子上思过,可原本对祖母也孝顺,万万不能因为庄子上有些人挑拨,便坏了孝顺心。”
“否则便是猪狗不如,孙女仔细想来,觉得有理,况且孙女原先孝顺,也多是向父亲学来,父亲对祖母,也是孝顺的。”
话说到此地,赵老太太看向苏氏的目光便微微转冷,她握着赵濯雪的手,连声夸赞:“你确实是好孩子,不会被旁人教唆,那等挑拨旁人离心的,合该被封嘴才是!”
她看着苏氏,意有所指:“老大媳妇,原先你最喜欢吃这雪花洋片糖,老婆子却觉得粘糊堵嘴,正好今日的点心里有,你便多吃一些。”
苏氏看向荣氏,也有些不善:若不是荣氏在背后摇唇鼓舌,赵濯雪这么个蠢货,又怎么知道说这些话?。
“儿媳如今说话不多,也嫌这东西堵嘴,不如四弟妹吃。”
她效仿自家婆母,将话头丢到荣氏头上,荣氏大大方方:“我倒喜欢,我脾胃好,嘴里进出也都是应当进出的,不似大嫂,脾胃柔弱,有些不该吃的,还是少吃。”
一场饭吃的颇为硝烟四起。
而今日饭桌上并不见魏家母子,用完饭,苏氏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少不得要开口问问:“母亲,今日魏家两位,怎么不见人影?”
“魏郎君在院子里温书,至于魏夫人,她昨夜吹风,有些身子不爽,如今便不多走动。”赵老太太因方才饭桌上的事,对苏氏也不假辞色,“你好生约束着明雪,莫要让旁人看轻了她。”
苏氏原本有心为自己的女儿辩驳,奈何赵老太太对她已经颇为不满,她也只能悻悻闭嘴。
在寺庙里接下来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众人安安稳稳回了赵家,赵老太太原本疲乏,却仍旧强撑着:“你们回去都跟自己的爷们说,明儿来我那处一道请安。”
“这世上没有媳妇辛苦,男人却能享清福的道理。”
诸多赵家太太纷纷答应。
等次日一早,诸多女眷先到,赵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男人们也到了此地,各自问好便摆饭,等要走的时候,赵老太太却叫住赵家大爷。
“你媳妇如今我看着,行事颇为不稳重,在寺庙里,险些坏了明雪的名声,明雪日后是要嫁给魏家做媳妇的,那魏郎君又是个前途无量的人,若是明雪名声有瑕。”
“只怕要坏了一门亲,如今我这老婆子便向你讨你这个媳妇来,我问你,愿意不愿意?”
赵濯雪在一侧听着,扫了一眼赵明雪,果然见她着急,而赵家大爷想也不想:“苏氏已经管家多年,行事没什么不稳当的,娘若是非要留一个人教导,我看濯雪也很好。”
“她在庄子上长大,规矩学的差,如今正是需要人教导的时候。”
这番话一出口,赵老太太的脸色当场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