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站在教室后门,看着那个他日日夜夜枕着入眠的弱小的背影,他的视线出现了氤氲的雾气,画面开始模糊起来。他告诉他,他想看一眼她的侧脸,然后就走……
他小心翼翼地向窗台走去,那张玲珑的侧脸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讲台上老师手中的粉笔不断飞舞着,很认真的样子,看不到一丝悲伤的影子。付萧内心的悲伤与愧疚一下子减少了不少,这样一来,他也算放心了。
突然,凌月的头向窗台转去,因为内心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她,她要向窗台看去。在她转头的一瞬间,付萧立刻退到墙后面。而凌月只感觉一个很远很远的幻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很久很久没有看到的脸庞,很想很想看到的人。最终,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最终,她只得把这个身影归于幻想了。
越接近高考的日子,心情去越发的烦躁,连天气也来凑热闹,让人更加躁动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然而一天下来,除了窗前的那个幻影,凌月再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毕竟,这一天还是一如既往地过去了一大半。
下了晚自习的第一节课,凌月坐在座位上没心思地看着卷子上不会做的题目发呆。
“咳咳咳……”潘毅悄悄来到凌月的座位旁,看着似乎有心事的凌月,拿过她盯着看了很久,却一个字都没写的卷子,然后放回到她的课桌上,叹了口气,“这题做不来待会我教你,我们现在先下去走走吧。反正你也没心思看书,我们去聊聊吧。”
还没等凌月回答,潘毅就拉着凌月离开了她的座位,下了楼,向*场走去。
教室外面,是一片寂寥的月色,苍白的夜空,没有一丝云彩的衬托,只剩一张皎白的玉盘,散发着冷冷的清光。而微凉的习风拂过,却到好处地卷走一身的躁动与不安。
“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呢!怎么了?”透过皎洁的月色,潘毅的轮廓很清新,比白日里更添一份寂然的气质,表面温文尔雅的潘毅,最适合这样的气氛不过了。
“很想很想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突然看见他的身影啊?就像一闪而过的画面那样?”凌月抬头看着夜空里的寂月,淡淡地问道。
“嗯?”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潘毅不禁一惊,心底暗想,她不会是看到付萧了吧?自己明明很清楚地告诉付萧暂时不要去找凌月的,怎么会?他小心地问:“你是不是看到谁了?”
一直望着月亮的凌月并没有看到潘毅表情的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月色,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穿越时空、穿越距离,最终她的目光还是黯然失色了,“没有啦,是我看错了。”她勉强地扬了扬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我真的没事,可能是快高考的原因,心才静不下来吧。”
潘毅拍拍凌月的脑袋,无奈地说:“你是我妹妹,你的心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他也顺着凌月的目光向远方看去,“其实你姐姐和他很像。没有固定的感情,可是我还是相信那是因为没有遇上对的人,如果对方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心会告诉你,你们是否相爱。我们现在虽然分手了,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体会到,我们之间的爱是很真实的存在的。”
“心会告诉你”这句话听起来很熟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凌月追忆起在拉普兰德的时光了,那对夫妻也是这样说的,“心会告诉你”,这句话之于凌月,还是没有一个很清晰的体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可以清楚的体会到,什么是来自心的声音,什么是心指引的选择与幸福。
夏日的夜晚,褪去了白天的燥热,教室里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连光线也暗淡了些。这时最适合小憩了,这种感觉在高考前,便是最惬意的享受了。从一楼F班的窗台看去,显而易见,胡达是最会享受这种惬意的人中的一个了,在课桌前趴着睡了一晚上,终于被一声短信的震动声给“吵”醒了。
这一声急促的短信声,让他立刻警觉起来,因为对向只有一个人——高京凯。胡达立刻掏出手机,打开了短信:“付萧回来了,现在正向凌月以前的家里走去。”
匆忙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跑出F班,高大桀骜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屋前的那颗枫树,一如半年前一样傲然伫立在那里,只是早已没有飘零之感。再次站在它的面前时,是一种很近很近的亲切感,月光透过它繁茂的枝叶,只落下星星点点的光影,就像无尽的黑暗中仅存的光点一样,美好而妙然。
半年前的凌月,还是一个躲在这棵高大的枫树前哭泣的小女孩,被命运中的荆棘刺痛得无法逃脱,只剩下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庞。那些被风干的记忆,就这样悄然走向付萧的心头,现在一浮现那样的场景,还是会有一阵苦苦涩涩的滋味溢满心房。而现在,凌月是不是已经走出了那个阴影了?她的继母对她怎么样?他真的很想知道……
“在等凌月?”这一声冷漠的话语穿破黑夜,随即一个优雅而让人不禁屏息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黑暗中,棕色的双瞳射出寒冰般的光芒。
付萧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胡达高大而熟悉的身姿出现在他的眼前,“胡达……”他很习惯地叫出了这个名字,然后轻嗯了一声。看着胡达冷漠的双眼,他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她没住在这了。”还是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他不只是在告诉付萧一个事实,还有一些隐藏的命令。
付萧立刻露出惊讶的神情,略微紧张地看着胡达,问:“她不住这住哪?”
“这不属于你应该管的范围之内。”剑一般的目光射向付萧,在命令,在宣告自己的权利。
再一次,胡达用他至高的尊严与身份压得付萧喘不过气来,在他面前,不管自己做得再好,他还是只能永远在他之下。这种压抑让一个男人该有的尊严无处可置。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管她的事情?”那种带刺的话语硬是*着人用同样的语气回击,付萧再也不想永远屈居在人之下。“不要忘记了,凌月她爱的是我……”挑衅的话语,挑衅的眼神,抑制很久的火焰终于露出一丝火苗。“那天,你不是也在场吗?我想你应该记得很清楚,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呢!赫赫~”
付萧还在冷笑着,一记拳头已击向了付萧的脸颊,那力量让付萧往后面退了几步。他一句话没说,很快,一只暴满青经的拳头向胡达挥去。一个优雅的侧身,让胡达很轻松地躲过这样的突袭,然后狠狠地抓住那只愤怒的拳头,“你还敢提那天的事情?”他的眼神中露出了忧郁的色彩,悲伤漫满了眼眶。
第一次看到胡达有这样的表情,付萧不由得一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这么多年“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让他很了解胡达的一丝的表情变化总会蕴藏一些很大的事情。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变化,他小心地问了声:“那天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车轮向着那一段悲伤的过往驶去,画面开始清晰起来,痛苦也愈发明显了。
“那天,我带凌月去医院做检查,结果你一条短信过来,她就疯了一样跑出了医院,去跟你告白,去留下你。而他爸爸知道凌月被打,没有回家而内疚,然后就到处去找凌月。结果凌月找到了你,想尽办法留下你,但是你却告诉她你不爱她,留下她一个人走了。身体的伤痛,告白失败,你的离去,这都不算什么。就在你刚走不久,消息就传来,他爸爸在去找她的路上出车祸了。要不是去留下你,她爸爸就不会出车祸,现在她也不会过着没有爸爸的生活。”胡达握着付萧的手越发用力了,他对那段过往的苦痛一点一点在他的手心延展开来。
“什么?”这不是意味着自己害凌月失去她的爸爸吗?这些字眼一传出,脑子里就嗡了一声,然后是一阵刺痛戳向内心深处,“她爸爸去世了?”付萧的双眼瞪得很大,他现在终于明白潘毅为什么让他不要去见凌月的理由了。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他不知道的过往,原来他竟然给凌月留下了如此大的伤害,原来自己有这么可恶,愧疚与自责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向心头。
胡达狠狠地甩开付萧的手臂,收起了悲伤的神态,恢复了那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庞,“事实就是这样,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关心她,关心她的住所,关心她的一切吗?你觉得她还会原谅你,然后继续爱你吗?”冷漠的话语,一个个讽刺的问句,就像一把把冰剑射向潘毅,让他内心凉透,然后同冰雕一般站在原地没有一丝反驳的勇气。
良久,一言不发额场面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竟会铸成这样的局面。曾经,他们是一起谈笑、一起干架、一起喝醉、一起疯玩的好兄弟,现在居然走到这样无言以对的场面,付萧多么想结束这种局面,重回过往。“我不会有这样的期待的。”付萧默默吐出这几个字,不知是他想了多久,酝酿了多久才做出的决定,“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有我在,不需要你来担心她的事情。”胡达淡淡地说,而一道冷光却突然滑过他的目光,“还有,给你最后的警告,不要再管凌月的事情,不要见她,如果你还有最后一丝良心的话。”说完,他优雅的把自己的视线从付萧身上移开,傲然地转了转头,与他擦身而过。
命运就像两条射线,交叉过后便向着不同的方向射去,然后距离越来越远。而胡达和付萧这两条射线,似乎不仅是距离越来越远,离过往的兄弟关系越来越远,一些微妙的变化正悄然孕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