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父亲送走,Ivan在背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伸出口袋里的伤手,早已不再流血,绷带上的血迹也干了,整只手捆得像个白色粽子似的。他和越楚歌面对面对话喝咖啡近一个小时,居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他不曾用过右手。
而母亲,在病中还能那么快发现异样。
他讽刺地看看自己的手,苦笑了一下,将绷带一道一道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原样。
他这个父亲,做事情很少出现过疏忽,尤其是有关于自己年轻时的丑闻。现在告诉他了这件事,他恐怕要盯紧天秦了。
这次竟多亏了冯敬,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给他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而是着实把越楚歌吓了一跳。
如果想让他的身份不在夏舞面前暴露,必须要隐藏自己母亲的存在,美国不宜久留,他准备立刻叫Kevin订明天飞回C市的机票。
对于他为什么要将夏舞带回洛杉矶,这仅仅只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罢了。
其实他一回到美国,就知道越楚歌将他召回不单单是母亲病重那么简单,自己到了C市,离开了父亲的视线,做了让父亲不满意的很多事情,他自然要找儿子面谈。
但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约在母亲医院下的咖啡厅内,又为什么突然提起继承人的事情。
还有母亲……他心里知道,被父亲利用的人之中,最苦的当数是母亲。八年前母亲检查出患有血癌的时候他哭得伤心,可母亲一个耳光就向他招呼过来,当着父亲的面怒斥他“哭什么哭,不要平白为别人看了笑话”。那句中的“别人”,现在想来指的就是越楚歌。
她爱了越楚歌二十七年,也恨了他二十七年。本想过的安稳生活,也如梦中幻影,被越楚歌搅得一团糟。
如果母亲知道自己还有两个月可活……她还会像现在一样坚强吗?
他不敢想,甚至可以说是左右为难。
假若没有夏舞的存在,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留在洛杉矶照顾母亲。
心里很乱。
Ivan走在回去的路上,正如昨天一样不知何去何从,只看这双腿能把他带到何处。他揉着两边太阳穴,口袋里的手机又欢快地振动起来。
“喂。”没有看打电话来的是谁,他直接摁了绿色的接听键。
“대체 언제 돌아오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Kevin的声音有些急迫,没有带称呼直接就说开了。
“무슨 일이야?(怎么了?)”
“나 좀 데리러 두 광고, 빨리 와。(我这有两支广告,快回来。)”
“광고?(广告?)”难道Kevin居然默默地帮他接了两个广告然后先斩后奏?
Kevin在电话中简单地和他说了一下情况,在B市一家知名跨国食品公司为一款新推出的韩国饮料代言,现在有两个广告创意方案,视觉效果都非常好,一时不分伯仲,所以两支广告都找Ivan代言,真的实践起来想看看哪一个更好。因为后面Ivan即将回C市参加秋冬两季的服装发布会,日程安排得十分紧凑,最迟下午就要回到中国。
“OK, I know, you can book a ticket for me and then send it to my cell phone。(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帮我订机票,然后发到我的手机上。)”
Kevin应了一声,Ivan刚准备放下电话,他突然说道,“니 어머니。你的妈妈…
“Wait me back。(等我回去。)”扯出伤心的事情,Ivan根本不想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因为有工作上的事情,他必须要赶紧回到中国。
“喂,是我。”
“你现在去收拾好你的东西,我马上会把航班发给你,今天中午之前必须回国。”
“至于Kevin为什么没有和你联系的事情,等到中国再问他吧。”
“好,一个小时后见。”
他挂上电话,将伤痕累累的右手放进了宽松的风衣口袋里,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没了半分犹豫,驶向了自己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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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来时没有带什么行李,但是趁着Ivan出去的当儿夏舞拉着罗嵩在外面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Ivan打电话让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刚刚收拾完打算去唐人街门口与他汇合,没成想他已经拖着一只简易的小箱包出现在“The night”的门口:“Ivan?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样的速度,不具备一个助理应该有的能力。”Ivan淡淡地看着她。
她撇撇嘴,不敢反驳,但心里确有些不服气,又不能发作,“不是说在唐人街外等你吗?”
“不差几步路。”
“为什么要回中国?那么突然?”她还没逛够呢,仅两三天怎么能转遍整个洛杉矶呢?
“很突然?我本来就没打算待多久,我得回中国拍一支广告。”Ivan对她总是一副没好气的模样,“我带着你不是让你来玩的,如果你觉得还不尽兴,我和罗嵩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好好玩玩。”
“那你把我带来干嘛?”
这个问题,Ivan现在根本没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不是你自己要来的?”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抬起左手看着手表,问:“罗嵩呢?”
“罗大哥已经去准备车子去了。”
“以后不要叫他罗大哥。”那么亲切,让他有些听不惯。
怎么?现在连称呼也要管了?“那我喊什么?”
“其他随便你。”Ivan皱皱眉,露出不耐的样子,将头转了过去。
诶?这么难得表露出来的傲娇是闹哪样?不许她喊罗嵩“大哥”?Ivan作为她的上司,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不过很犯贱的,自己居然喜欢这种被他冷酷地命令着,尤其是因为别的男人。
是不是又犯傻了……但是Ivan说完这句话她真的感觉很好啊……如果Ivan是真的在吃醋就好了……
她在Ivan身边待着,虽然时间不长,却再也没有难过过。他到底是不是韩忆?
她初遇韩忆的时候,他也正是这种样子呢,正让人觉得他忽近忽远,让她抓不紧的时候,他突然就这么搂住了她,两个人的心突然靠得很近。
你喜欢的人,总会带着亘古不灭的炽热焰火走近你。
Ivan两只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微微昂起头,微弱的阳光打在脸上,尽情享受日光的他那一瞬间就像个童话里尊贵的王子。
阳光下,他亚麻色的发丝泛着金色。
夏舞站在他的侧面,简直看呆了。
很多时候,Ivan做事她都不懂,都很难解释。她不知道Ivan生来性格就是这么难以捉摸还是唯独对她有别样的用心。她做错了事让他被网友蒙冤辱骂一事,他居然也没怎么发落自己,现在忽然又带着她回美国,将她安置在一家宾馆内后这几天二人也只是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几乎没与她说什么话。
Ivan做事,她作为身边的人,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种种奇怪的举动,也许Ivan就是韩忆……她赶紧捂住嘴,还好没有出声。夏舞抬头看看Ivan,他正也在专注地盯着她。
可是……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Ivan嘴角动了动,看见她又在犯傻,便问:“罗嵩什么时候走的?”
夏舞还没来得及回答,罗嵩的车已平稳地停在路边。
坐上车的时候,Ivan的右手暴露在夏舞面前。
“你这是怎么了?!”夏舞赶紧拉过他的手看着。右手的手指关节连着红肿一片,皮肤被擦破了一大块,手指不复原来的修长白皙……Ivan是跟人打架了?
“没怎么。”他不自然地抽回手,却被夏舞硬拽了回来,“嘶……”
夏舞看见他忍痛的样子手的握力也放松了一些,将Ivan的右手摊在自己的手掌内,“你跟人打架了?”
再一次想抽回手,依然没有成功。“没有。”
“那怎么那么严重?你还要拍广告?现在搞成这样……”如果被Kevin知道了,她这个做助理的会不会再一次被辞退?
Ivan没给她再看的机会,直接抽走伤手,不耐烦地斥道:“废话好多。”
“你这手为什么没有上药?伤得那么严重……现在疼不疼?”夏舞咬咬唇,探头问前面正准备开车的罗嵩,“罗大哥,你有没有药箱?”
“在车子后面,要我帮你拿吗?”罗嵩本就是学护理出身的人,随时带着药箱是他的习惯之一。
Ivan听她再次对罗嵩说了这个称呼,看来夏舞根本就没有把他跟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便像孩子一样赌气道:“你不用管我,这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我是你的助理,如果被Kevin看到,他肯定得骂死我!”夏舞不理他的臭脾气,他伤得那么重,一定很痛吧,为什么要还要装那副高冷的样子拒绝她的包扎?“罗大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而夏舞的解释在Ivan耳朵里听的又曲解成了另一种意思,难道她的关心只是为了不被经纪人骂?
与她一起坐在后排的他很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她与他现在没什么别的关系。
除了上下属,别的一切关系都是他自以为。
父亲临走也提醒过他不是吗?他和她都不能逾越。
看着这个女孩低着头为他认认真真处理着他的伤口,像是爱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他觉得,之前的难过和哀痛在此时,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带你来到洛杉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