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敬夹了一片包心菜放进嘴里,然后看着夏舞,欲言又止。
夏舞将酱汁拌在米饭里翻着,抬头瞟了一眼他:“你瞪着我做什么?”
“其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传信的,你要听吗?”男人眨眨眼睛。
“说。”
“是Ivan有事——”
“我不想听。”夏舞打断道。
“从你的眼神我能看出,你还是在乎他的。”冯敬喂自己一块烤肉,“也许你的举止能够骗到人,但是你的眼睛绝对不会。
“在乎他和想提到他又不一样。”
“是真的有挺重要的事,他自己抹不开面子,所以让我传达给你。杜可淳的那件事。”
夏舞听到是关于杜可淳的消息就忘记了生气,着急地问:“阿淳?有什么进展吗?”
“Ivan已经为他找好了律师,那个律师来头挺大,我不知道他是从哪请来的,好像姓宋,”冯敬说,“这个宋律师马上可能要飞到C市来找杜可淳,和他见面,而且要在C市住一段时间,房子Ivan已经找人租好了,在市中心。本来Ivan希望我来接应的,可是我对杜可淳的事情还不甚了解,拜托你了。”
“Ivan就是Ivan,真的随时都能找到各界的知名人士。”夏舞吃了一口蘸满浓浓酱汁的烤肉拌饭,说。
冯敬挑挑眉,他挺认同夏舞的话,“无论怎么样,这件事还是要感谢Ivan的,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他。”
“如果事情办妥了,等阿淳出来之后,他会告诉他真相吗?”
“他让我告诉杜可淳是我帮的忙。”
“那你还真该谢谢他。真是懦夫!骗我,骗阿淳,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隐瞒自己的身份!很好玩吗!拍电视剧拍多了?他——”
“的确是这样,不过我觉得杜可淳他有必要知道Ivan是韩忆。”
夏舞,嘴里说厌烦提到他,可是你不知道当你说起他的时候,眼眸在闪闪发光。
你骂他懦夫的样子,我却很不喜欢。
为什么你骂他的时候都像是在思念他呢?
“不,他没必要知道了,”夏舞忽然变了态度,“我和他已经彻底断了,阿淳是我的好朋友,现在我不希望Ivan和我的朋友们再扯上任何关系。阿淳本来就觉得他不是韩忆,何必再告诉他呢?就算他最后相信了,韩忆也不会回来了,一切都不会改变,他自己也会难过。
韩忆离开的时候,他真的很痛苦,作为他的朋友我不想再让他痛苦一回了。”
“韩忆做过的事情却冠上我的名字,我做不到。”
“这很好啊,”夏舞却说,“你和阿淳的关系本来就一般般,他肯定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感激不尽,多好。”
“夏舞……”
“冯敬,你且照着他的意思做吧,我只觉得告诉阿淳,绝对有害无益。”
“你真的变了,我以为你对他的爱情可以经得起屡败屡战,说实在的,你这样让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以为是这样。”
我以为无论如何,我坚持了八年,也可以挺过一个他拒绝的回答。
越爱越狠,越爱越失去了信心。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她终究还是个凡人,时间一久也会失了耐心。
不合适生活的人,她不会要了。
“夏舞,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问吧。”她说。
冯敬支着下巴,眼神有几分认真:“能不能,从我的前任女朋友变成现任女朋友呢?”
夏舞眉毛一挑,一时间既没答应也没说不同意。
“没想到你跟我眼光一样差。”
“什么意思?”
“你应该需要一个在工作上和你适配的富二代女子,而不是我……怎么说呢,你很棒,我觉得配不上你。”
“如果你的眼光高一些应该就可以了,比如说,可以喜欢上我这种有魅力的男人。”
“其实,Ivan也对我说过,我配不上他。”
“他这么说过你吗?”
“可是升升让我别低估自己,太卑微了,到最后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不配。”
“夏舞,我们的话题能不能别总围着Ivan打转。”
“冯敬,你那么好,真应该有个女人能死心塌地地爱你。”
“我只希望那个女人是你。”
“其实我没告诉过你吧,那日我们分手后,我心里也是很难过的。”
她看着冯敬的脸,端起手旁的一杯橙汁,“为了庆祝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冯敬,也谢谢你喜欢我,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元旦快乐。”
**
夏舞从睡梦中挣扎地睁开双眼,万恶的闹铃声响彻整个公寓。
居然已经一月二日了。
她答应做冯敬的女朋友已经是前天的事了。
所以,今天不是元旦假日了。
她费力地抓起闹钟往眼前一放。
所以,她要迟到了。
……
没有吃早餐就坐上公交车,终于在最后一分钟跑到了杂志社。
她才刚刚上班三天就迟到!
打了卡签了到,她大喘粗气地坐进自己的位置。
虽然差点迟到了但也值了,毕竟,自己睡了一个那么棒的觉不是吗?
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虽然已经三天了,但是同事们对她这个新来的仍然兴趣不减,而且很多女生都好像在刻意和她拉近关系,这绝对不是幻觉。
她旁若无人地伸个懒腰,不过被人捧的感觉也挺好的。
也不知道那个律师什么时候才能到C市。
说起来阿淳,自己回C市那么多天,只顾着处理自己的问题,还一声一声叫人家“好朋友”呢,现在都已经不搭理了。
下午下班后她准备单独去一趟C市司法厅监狱,看看他。
其实她真的有点害怕见到杜可淳,毕竟在他不知道的另一边,她和韩忆有过那么多的接触,可她却无法对阿淳说。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看见杜可淳就会气不打一处来,替他的前途忧心忡忡,每次探监完就会带着一肚子烦恼回去。
至于顾流苏,她未出生的胎儿差不多有六个月大了吧。
顾流苏是个罪人,但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若杜可淳不光是自己进了监狱,出来后发现自己的孩子还没了,那他真的是会疯掉的啊。
……这么说,她还要去看看顾流苏!?
事情有点多。她撇撇嘴发泄了小情绪,用鼠标接收了一份需要编辑的文稿。
**
夏舞真的很烦这个阴暗的地方。C市的第一监狱。
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在拍悬疑电影。
压抑,极其压抑,还有沉闷。这让她透不过气。
在这里似乎只有三种角色会出现,着装正式的狱警和穿着一身蓝色犯人服的罪犯们,偶尔还会有零散的嫌疑人家属探监。
她在杜可淳面前坐下。
他一向年轻的脸上终于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臃肿,毫无精神,面无表情。呃,有点沧桑。
最明显的还是瘦了很多。
但是他看到夏舞还是扯开了嘴角:“夏舞,你终于来了。”
犯人服的蓝色外套还有点显大了,蓬松着穿在身上,“你瘦了很多。”
“大概是减肥有效……?其实在这里做义务劳动比较多,我现在还学会缝纫衣服了。”
“对不起,阿淳,很久没来看过你了。”她由衷地抱歉,因为做Ivan助理的缘故,没有办法随意出入司法厅这种特殊的场所。不过现在她终于可以不顾及别人的目光了。
“没事儿……嗯……反正我在这……也挺好……至少每天都有点事儿做……”杜可淳交织着十指,“至少不会再捅娄子了……能让我爸妈安心点。”
“你爸出院了。”
“哦……我知道,这几天总有人来看我,我妈昨天来了。”
“杜阿姨?!”
“对,我妈……我也不知道,很意外。”
夏舞问,“杜阿姨状态还好么?”
“绝对不会比我更好,夏舞,我妈说如果运气好,你会帮我出狱的,对吗?你可以找别人解释的吧——我是属于正当防卫才会打伤他。”
他到最后语气有些着急。
“不是我帮的忙,”夏舞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是冯敬。”
“冯敬?他怎么会愿意……”
“是啊,看在我的面子上嘛,”她干笑了几声回答,“下一次我会带着他请来的律师和你见一面,到时候你有什么隐情自己说出来,他是个很棒的律师,特地从美国来的。”
“这冯敬,本事够大的,替我谢谢他,”杜可淳诚恳地说道,“等我出去之后肯定好好报答。”
“没必要。”
“就算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总不能不让我请他吃饭吧?”
“现在真是做什么都要请吃饭了。”夏舞答,“我和冯敬在一起了,就在前几天。”
“应该是这样才对。你最近在干什么?还在找韩忆?”
“阿淳,放过我吧,我不想聊这个话题。”
杜可淳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好吧,那聊聊我……流苏昨天下午过来了。”
“她还好意思来?!”夏舞意料之中的愤怒。
“我儿子六个月了待在她肚子里祸害她,一个孕妇来探监真的不容易,再说她是个戴罪之身……”
“她来做什么?!”
“哦,看看我。”杜可淳说,“她也讲了挺多,还提到了她的过去,本来我还挺恨她,但她走了之后,我想想,真的恨不起来了。”
“阿淳,听我的,你出去之后赶紧跟她去民政局离婚,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取过来,和她断绝一切联系。”夏舞将脸贴近玻璃,“你那么聪明,随便做点小生意,当个小老板,也没什么不好的,好吗?”
“虽然我现在的处境证明你当初说得是对的,可是……她毕竟是我儿子的妈,她已经收到了法律的制裁,我没理由怪她什么。”
“她连月子恐怕都要在监狱过了,有什么资格抚养孩子?”
“我做不出来那么洒脱的事情。”
“是因为你只对她不洒脱,阿淳。”
“让我再想想吧。”杜可淳轻轻说,“我希望能早点出去,夏舞,我想回去和我爸妈道个歉,我爸当了一辈子军人,真不知道现在军区里的老干部该怎么在背后评论他和他的儿子。”
夏舞刚要张口,就听见身边的狱警喊了一声,“探监的时间到了。”
杜可淳咬咬下唇,“再见,夏舞,期待你下次来。”
她点点头,“我会帮你去探望顾流苏的,你放心吧。”
杜可淳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发出向后倒退的“沙沙”声,他朝她淡淡地笑了笑,温和极了。
她不禁湿了眼眶。
曾经被人羡慕的三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韩忆不要她了,阿淳入狱了,她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