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荫轻好不容易追到走路大步流星的杨升升。
她抓住升升的衣角怕跟丢了她:“你走慢点……”
这是凌晨一点,可街上还是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在庆祝他们的节日。
“我真的是要被她气死了!”杨升升攥着拳头怒道,“她怎么能那么说我呢?她居然说我喜欢师兄……”
“她可能真的……需要爆发一下……而你的那句话恰好是导火线。”戴荫轻解释道。
“那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心疼我师兄,为他打抱不平。”
“夏舞挺可怜的……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拿这个词比喻,我想知道为什么韩忆要否认呢?”
“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韩忆生活现在已经那么好了,那和八年前的穷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好马不吃回头草,他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要让夏舞做他的助理呢?”
“谁知道,总之如果他是在玩她,那就太坏了。”
“好在冯敬对夏舞是真的不错,他们在一起也挺配的。”
一提这事儿杨升升就不快活了,“我师兄不欠她的,反倒是她欠师兄比较多吧,凭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哪点做错了?”
戴荫轻安慰说:“你师兄喜欢夏舞,愿意为她做事,他自己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你就别管了。”
“我以为我师兄会带她走出来,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陷得更深。”杨升升说。
“所以你不要闹脾气了,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有事做。”
“什么事?”三更半夜她还有事儿?难道约了人?
“我要和韩忆好好谈谈,你先回去吧,陪陪夏舞。”
“哟,不生她气了?”
“当然生气,但我不想跟二度失恋的人计较,显得我这个人没肚量。”杨升升回答,“细想来她也没什么错,只是爱错了人。”
“升升……你能最先把心情平复下来我真的超感动……其实夏舞可能已经在心里对你说抱歉了……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失常得很。”
“她没把自己喝得烂醉回来就很好了,不然到时候又是咱俩帮她收拾残局。”杨升升嘴上照样不放过她。
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有点得理不饶人,这就是杨升升。
戴荫轻说:“你说你要找韩忆谈谈,可是现在都凌晨一点了。”
“我早就从师兄那里拿到了他的电话,就等着找个机会瞒着夏舞和他聊聊。”杨升升回答,“如果他心里还有她,他现在不可能睡得着。”
“这么冒失地打扰别人是不是不太礼貌?”戴荫轻是个考虑周全的人。
“他把夏舞害成这副鬼样子,打扰多少次我都不嫌多。”
好像……挺有道理的……
戴荫轻一个人折回去找夏舞,杨升升拨通了Ivan的手机。
电话很久才接,疲惫的男人声音传来,却很好听,带着磁性,难怪在韩国还兼职做电台DJ,“哪位?”
“是Ivan么?我是杨升升,想找你谈谈,就现在。”
“夏舞的朋友?”
“我是。”
“见我做什么,我和夏舞已经聊得很明白了,你回去问她就可以了。”他挣脱夏舞已经很让自己精疲力尽了,现在烦躁极了,实在不想再出去吹风。
“那是你和她,现在我单独找你,快点吧,我不爱久等。”杨升升坚决地说。
“你让我出门我就出门?”Ivan嗤笑,“好好睡觉吧,女人熬夜会变老。”
“我不熬夜也会变老。你如果是个男人就麻烦赶紧给我出来。”
“杨升升,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变一变?”Ivan第一次在她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颇有打趣的意思,“从小是这样,长大也是这样,现在肯定没男朋友。”
杨升升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原来你真的是韩忆。”
他自己倒主动承认了。
“我现在不想开任何关于我的批斗会。”Ivan继续说,他似乎知道对方约他出来要做什么。
“夏舞回去和我吵了一架。”
“与我无关。”
“是因为你。”她干脆说得明白。
Ivan却装傻回答:“我可没说你坏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杨升升却不跟他的话头走,她自顾自地问道,“你就一点不怕她难过吗?”
这恰恰是我最害怕的东西。
我又该怎么表达,她难过,我更加心如刀绞。
是我亲手推开的你,我有什么资格难过,有什么资格挽回你?
只能强笑着,暗骂自己活该。
他这一生,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自己可以任性一回。
从没人告诉他,他可以娶自己心爱的人回家。
终于,在二零一二年的平安夜,他失去了世界上唯一懂他的人,彻底失去了爱她的可能性。
“她的心情在八年前就与我无关了。”
“你真的这么想?”
他不是圣人,还没那么绝情,终于还是说了一句顺耳的话,“杨升升,好好照顾她。”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亏杨升升还那么相信韩忆的人品。
“我现在缺的只剩钱和女人了,你觉得我会有什么苦衷?”他回答,“从一个连什么是父亲都不知道的人变成了依靠富豪父亲出名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越家少爷,我会有什么苦衷?”
“你是觉得夏舞已经配不上你了吗,越少爷?”杨升升听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你比夏舞聪明多了。”
“你怎么可以……”
“杨升升,既然夏舞已经同意和我们的从前一刀两断,你何必为她执着?管得真宽,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是她的原因,还是你?”
“我不喜欢她了,就这么多。”
杨升升终于明白了夏舞心情暴怒的缘由。她气得咬牙切齿,这是你说的,假如日后看到她身边有了好男人,你别到时候后悔!”
对方顿了一下,竟没有刚刚接话的速度。
这个回答他真的接不上来。
他若是说了“不后悔”,只怕他以后会真的后悔。
他若是说了“后悔”——
怎么可能呢……他哪有勇气说这两个字?
他再一次选择了逃避,慢慢放下耳边的手机。
这个问题,简直太难了。
……
杨升升很生气地挂了电话,Ivan就是在躲避!
夏舞也真是的,为什么还爱上这种烂人!
架子就那么大吗,连出来一下都不肯?
而且!居然敢!挂她电话!真是的!
今晚她怎么人品有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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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总是这么频繁地请我来书房,不怕引起两个哥哥的误会吗?”
“正好激励他们努力工作。”
“您散布这种要立我为继承人的谣言就是为了给他们听的吧?”
“我的思想没必要告诉你,越尧。”
“被我猜对了是吗?反正我只是你的棋子,棋子不会说任何多余的话。”越尧心情简直差到极点,本该是庆祝圣诞的热闹日子,他却经历了一次母亲的离世和爱人的离去,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越楚歌并没有理儿子这句没大脑的话。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越尧,我也有个问题要质问你,你是不是告诉那个助理你的原名了?”
“我没有助理。”他在去越家庄园的路上收到了夏舞的辞职邮件,并且他及时批准她辞职,所以严格上来说,他现在还没有贴身助理。
“我不想说出她的名字,我这么说,你应该懂。”
“我告诉她了又怎么样?能说明什么?世界上叫韩忆的那么多。”
“可是她爱的韩忆只有一个。”越楚歌回答。
一句悲哀的话居然能被他说得如此轻松。
“我和她已经彻底了断了,从此以后互不打扰。”Ivan长舒了一口气。
心里沉甸甸的,并没有让他放松分毫,这种脱口而出反而成为残忍。
“你说到就要做到。”越楚歌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真是委屈你了。”
“棋子谈何委屈?”他听出讽刺,回敬道。
越楚歌从来对这种句式都不以为意:“今晚张总一家人要来这里吃饭,你打扮得庄重点。”
“张总?哪个张总?”
“房地产大亨,也是个美籍华人。”越楚歌回答,“我是他最大的股东。”
“你打算入手房地产了?”
“我一直在涉猎不同的行业。如果你要做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知道,我留给了你多大的财富。”
“你并不打算留给我不是吗?”
“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父亲坐下,“我自会给你一部分,但剩下还能拿多少全看你自己的能力。”
真是悲哀,他的父亲已经在安排遗产分配了吗?
“如果我要想和两个哥哥竞争,你会支持我吗?”
“我不会支持任何一个儿子。”
“可是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你怂恿我……”
“你自己已经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了,不是吗?”
根本不是为了他!
“你到底要逼我到什么时候!”
“你总得记得一句话,没有我,你不可能活着。”
“我宁愿没有活过。”
也不要像这样活着。
“你应该知道张家人今天晚上想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
越楚歌笑道,意图再明显不过:“张总的小女儿比你小三岁,年龄正好,我见过那姑娘,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漂亮大方,倒是很配你。”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我不会去和你一起和他们见面。”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为什么非得是我,二哥不是还没结婚吗?”大哥越禹已有三十六岁了,虽然还没成婚,但订婚已经半年了,准大嫂也是个斯文的名门闺秀。
“那个张小姐看上你了这也怨我乱点鸳鸯?你是个艺人,常常抛头露面被女孩们喜欢太正常了,”越楚歌回答,“再说越舜是个花花公子,外界口碑不好。”
“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越尧冷冷地拒绝。
“真的吗——如果是她呢?肯定迫不及待吧。”
“我现在不会结婚,也不会相亲。”
“都快三十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不可能娶到那个女孩。”
“那我就终身不娶了。”
“难道你还想为她守身如玉么?”越楚歌笑着摇头,“你还真倔,只不过倔错了地方,对我,这招不好使。”
“随你怎么说,我们各退一步。”越尧将双手交织着放在翘着二郎腿的膝盖上,“我可以去见那个刁蛮小姐一面,不过你不能逼迫我和她……”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谈条件?”越楚歌突然换了种语气。
“我只是想和你认真地商量这件事。”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失去了母亲,他了无牵挂,可以答应越楚歌任何事,除了要他结婚。
他的新娘只可能是夏舞,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
他凌晨甩出的狠话有多残忍,那么以后决定挽回她的时候就会多用心。
他还没有放弃她,只不过现在复合实在太不合适。
他必须让自己变强大。
可是现在要摆脱越楚歌他不可能做得到。
“我也在很认真地通知你,今晚不要迟到,不要缺席,务必让他的千金给你留下好印象。”
“嘴长在我身上,这你也要支配?”
“我和他午后谈的生意你不会想象它可以给我带来多大的物质福利。”越楚歌不理他,“而且,我觉得你会很适合这样的女子。”
“那是你自己觉得。”越尧说完就站了起来,直直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