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尧去医院看洛璇的时候,离她自杀未遂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他坐在床边。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医院,当初我不敢去看你,现在你倒跑来看我。”
很少两个人可以那么平静地在一块说话。
最近的回忆中,他和洛璇永远都在争吵着。
越尧开口说了他到这来的第一句话:“我想听听你割腕的原因。”
至今她的手腕上还缠绕着厚厚的绷带,气色苍白,但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
洛璇把头转到另一边,不语。
“洛璇,你这是何必呢?好聚好散吧。”
“那就等你和夏舞分手的时候再来劝我吧。”
“不可能。”
“Kevin已经告诉了我你和夏舞的事情。越尧,夏舞爱的永远只是那个十多岁的你,而我爱的是十年后的你,难道你还不懂吗?”
“洛璇,你不了解夏舞和我。”
他和夏舞跨越了九年终于又回到了最初,他相信这就是他们之间绵延不断的爱情。
夏舞曾经是他的光芒,现在依然是。
昔日高高在上的女明星面容憔悴,她此刻这么卑微地说:“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让我两手空空就罢休。”
“那你想怎么样?逼我得还不够吗?”
“自杀是我自愿的,我没什么家人朋友需要牵挂,一个人惯了,谁叫你还对我念念不忘,非要回头找我?”
越尧努力克制自己随时要发飙的情绪:“我不想看你受伤而已,只是片刻的心软,念念不忘谈不上。”
本来他还想措辞更加委婉一点,不过洛璇以死相逼,一个女明星连脸都不要那么极端地让他去爱,他真的气得火冒三丈。
“工作是我唯一可以拿来自豪的东西,这么多负面新闻一出,现在也失去了登台的机会,全都拜你所赐。”洛璇不忿,“你补偿我,理所应当。”
“那到底想要求我为你做什么?”
“离开她,离开夏舞,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如果她不是女人,越尧真想把小桌上的花瓶扔到她的脸上。
“洛璇,你真是个疯子!”他今天来医院看望她就是个错误。
她以为她重伤醒来之后应该会平静一些,没想到更加无理取闹。
两个人又要争吵起来,双双被愤怒蒙蔽大脑,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怪只怪他把夏舞看的太重,太想要保护她。
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她。
哪怕只是一条新闻,他都不允许。
摔门离开医院,他坐进了车里,赶往片场。
在这两周里,可谓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刻。
有了李荣飞、越舜、冯敬先后送来的帮助,一切似乎都尽在越尧的掌握之中,线路越来越顺利。包括那批家电也几乎都卖了出去,用户反馈良好,那笔钱他也像自己承诺过的那样移入了余荣华名下,但说是全部移过去,其实还是有一半是收进公司里的,说到底也就是和余荣华五五分成。
不费吹灰之力进驻华益,董事会诸多成员当然非常排斥,但面对强敌盛龙集团,却都无可奈何。
其实越尧打心眼里挺惊喜的,斩获华益完全是意外收获,还把大哥越禹气得不轻。如果不是越楚歌告诉自己抢那块地皮,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
越舜仍然防备他,自己的子公司也不允许越尧插半点手,但没什么关系,越尧现在也用不到。包括冯敬,虽然好说歹说同意合作,但没什么诚意,也没有什么实际动作。不过他们愿意帮他,已经足够让越尧快活一阵子了。
他需要自己有一家独立的公司,起步资金他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在等待时机。
而Kevin也有好消息传来,下周日他将飞回美国,去合作一部电影,虽然是个配角。
唯一让他烦躁的方面就是因洛璇而起的自己的负面新闻漫天飞。
他知道洛璇是一个惹人生怜的女孩,她走到现在都是一步步自己爬上来的,现在又自己毁了自己。
他不能逃出干系。
越尧掏出手机,删除了洛璇的手机号码。
他爱夏舞,他不允许任何人说“NO”。
【洛杉矶,盛龙总部】
“爸,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越禹坐在父亲的办公室里,面前是一杯温热的摩卡,他却气势汹汹。
越楚歌笑笑:“一大早上你毫无礼貌地闯进董事长办公室,就是和我说这个?”
“越尧是个庶子!”
“谁允许你叫那么大声?”越楚歌眉毛一横,语气中带着薄怒。
越禹感觉到自己失了分寸,立刻闭嘴。
“他是什么身份,不用你告诉我。”
“那父亲为什么还同意他加入我和老二的竞争?如果不是他,我和越舜的关系根本不会比现在更糟。”
“就算没有他,你和越舜的亲情也只能到此为止。”越楚歌不紧不慢地回答长子,“你们三十多岁了,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他怎么待你,你就应该怎么待他,这和越尧没多大关系。”
“华益集团的时候您想必已经知道了。”
“你吃了亏,丢了人,是吗?”
“当然!我正奇怪这件事为什么会被他知道了!”越禹忿忿不平,“话说回来,您为什么让越尧来和我抢那块地皮?”
“越禹,你现在就像一个怨妇,也许一个父亲这么形容他的儿子很奇怪。”越楚歌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怕他了?还是觉得从前太低估他了?”
“我还记得越尧刚进越家的时候,之前的傲骨很快被打磨得卑微,在这个家里他是最低贱的成员。”尽管越禹非常不情愿地把“成员”说出口,“可是现在,那个曾经的他好像又回来了,让我措手不及,但不至于惊慌失措。”
“越尧掌握的那点手段不过都是从我这学会的,照葫芦画瓢罢了,做不了多少风浪的。”越楚歌笑道,“比起你和越舜专业的、系统的继承人培训,差得太远太远,你不用那么紧张。”
越禹轻轻舒了口气。
“越禹,你是长子,办事沉稳,打理公司多年,我是很看好你的。”越楚歌说,“我只不过,是让你的小弟弟跟你们一块玩玩。”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已经决定就是越禹了。
越禹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意,心中不禁大喜,但表面却没什么反应:“那就让我们陪着他好好玩玩吧。爸,我先去工作了。”
不料,越楚歌看着儿子自信的背影,最后冷冷地抛出一句:“但是如果他把你比下去了,那就由不得我了。”
越禹一怔。
【B市】
一天的拍摄工作之后,越尧精疲力竭地坐在房车里,他看着报纸上巨大的头条,《据传:知名女演员洛璇欲轻生,或将退出娱乐圈》,若有所思。
Kevin将报纸窝成了一团,然后扔进了纸篓里,“日期是前天,哥哥,能不能别看这些有的没的。”
说实话,他还做不到一笑处之,依旧有些惊魂不定,“你说洛璇不会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吧……”
“我靠,都在床上待了那么久了,除非会咬舌自尽。”
“她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来索取我的喜欢?现在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是我的错才导致她的轻生,逼她失去工作——Kevin,我他妈简直要疯了。”
“大不了再开一次新闻发布会,我们不嫌麻烦。”
“我不想再伤害她了,不然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韩国人反问道:“那她自己都不尊重自己,我们能怎么办?”
越尧长长地叹了口气。
手机这时正好响起,越尧心不在焉地接了。
“喂。”
“越尧,余荣华出院了,华益集团要把股权要回来,有几个绊脚石,都是老臣,你打算怎么处理?”
“余荣华还以为自己能活一千岁呢,回光返照而已。二哥有什么高见?”
“说到底,我们和大哥并不能分开,这事我想问问大哥的意见。虽然我们股份加在一起超过了大哥,但分开之后他拿的那支还是最多。”
“二哥,大哥这个人,你最好少惹,不是小弟多嘴。”
“越尧,是亲是疏你要分清。”越舜把声音抬高,“再怎么说,我和越禹也是亲兄弟。”
而你,不过是越家的庶子,被三少爷的名头包裹着的实际意义上连父亲都不敢说实话的私生子。越尧知道,越舜从来都只把他当外人来对待,在他心底,越禹始终是他的亲哥哥。
而他,永远是外人的儿子,是个杂种。
是一个卑贱的女人的儿子。
他抬起头,说:“二哥,可眼下,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至于大哥到底肯不肯跟我们一起把余荣华推下去,那是他自己的事。没有他,我们自己也可以。反正不抵抗,不表态,我就不信耗不死那群老家伙。”
“越禹手头上拿不出那么多摊给华益的钱,他应该帮助不了我们多少。”越舜现在填补了子公司的财务漏洞,似乎说话更有底气些,“那就按你的办法做。”
“我只是占了三成,剩下的还是全仰仗二哥了得。”
每次和越舜通完电话,心情都不会很好。
“私生子”这个身份,注定是要跟随他一辈子的。
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想起了夏舞。
和夏舞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