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漫长时间里的所有情绪与波动,其实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已。
他习惯孤独了,连同成亲,也只是迫于家族,可他从未碰过前妻一次,前妻心中也有欢喜的人,本就是怨偶,谁也不待见谁。
若是这般平静下去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
他也愿意,亲手帮助她,完成她自由的心愿,为她解脱,为她超度,为她铺路,为她牺牲。
一夜时光悄然流逝,天色亮起来时,他停下了梵唱,温柔的凝视着无声无息的王靖瑶,声音放的极轻,如远方而来的春风一般,温柔而恳切,“阿瑶,天亮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把王靖瑶抱进了密室里,让心腹嬷嬷照看着,然后就去上了朝。
王家这边,还是需要他扶一把的,毕竟如今,王家比他,恐怕还要怨恨赵恫棠。
赵恫棠如今失势,是最适合打压的时候,一鼓作气,利用帝王的愧疚,走稳这一步,王家接下来就稳当了。
这也是王靖瑶的心愿,希望家族平安如初。
帝王又不只是只有赵恫棠一个儿子,因此,他才格外有把握,帝王这一次的愧疚能完美的利用起来,只要王家听懂了他的暗示,就不成问题。
这日的早朝,氛围格外古怪。
王尚书告假没来,而是让嫡子王靖安替代上朝。
按理说是说不过去的,可王家出现这样的变故,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去弹劾这么一出,尤其是王靖安的脸色格外阴沉。
谁会在这个时候去触这个霉头,没看到皇家对王家都有种愧疚在里面么,否则,怎么可能让王家先办了个丧事,这可是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先例。
虽然谁都不晓得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看帝王这样子,不难猜测,肯定是皇家出的问题,而不是王家。
想起上个月才办了丧事的梁家,官员们就格外唏嘘。
梁泽惯例倨傲的上朝,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的是,站在他旁边的不再是王尚书,而是王靖安。
帝王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两个脸色截然不同,却仿佛同样路程的青年,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情。
自家儿子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也就算了,还要自己这个老父亲去收拾烂摊子,不可谓不丢脸。
可偏偏皇家的颜面必须要维护着,哪怕再恼怒,都得忍着,过了这阵子再下废太子的圣旨。
赵恫棠已经不符合他对未来储君的要求了。
反观之下,赵厉晟,格外的合适了。
这几日,他已经完全得到了关于西北,藏城跟黛城的变动跟一切消息。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赵厉晟真正的上心了起来。
西北三城的政策跟改变,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变化,无不震惊了帝王。
原本他以为,能找出替代米面的粮食已经是格外优秀的实事跟政绩了,没想到,还有更多他不知晓的。
联想赵厉晟寡言少语,总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帝王又忍不住叹息起来,自家*一直是这个性格,若不是甘储跟阳芋可以造福全国,恐怕他未必会说出来,他向来就不爱炫耀,也不爱表现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帝王看的分明。
也正因如此,帝王才觉得赵厉晟才是最适合储君这个位置的人。
专注于事实跟政绩,关心民生,御下有方,不争权夺利,勤勉仁政,在西北三城跟湘西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再对比赵恫棠,帝王心中连连叹息了一整夜,没能睡好,顶着两个乌青来上朝。
官员们擅于观察,捕捉到帝王眼里的歉疚时,纷纷避开了王家跟梁家,讨论的都是时下的一些政策方向,没多久就退朝了。
赵恫棠全程阴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帝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而帝王默许了王靖安上朝的表现,也无异于告诉所有人,户部的继承人,指定是王靖安了,这是帝王的弥补态度。
木已成舟,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也没敢去挑事儿,只能默认。
梁泽出宫的路上都跟王靖安并肩而行,两人都默契的沉默着,直到出了宫,分别时,梁泽只轻轻地拍了拍王靖安的肩膀,就沉默的离开了。
王靖安望着梁泽的背影,想起赵恫棠,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若是当年,妹妹许配的是梁泽,哪里会有发生这么多事情。
两日的时光转眼而过,这日,正是梁泽带领众人出发西北,去对接粮种的日子。
帝王亲自送别,寒门子弟跟四部嫡子们都有些激动,王尚书仿佛一夜之间就没了精气神一样,浑浑噩噩的目送队伍离开,看在帝王眼里,又是一阵内疚。
这些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臣,没想到会个个落得这样的悲戚。
这一切,还都是自己一直宠爱到大的儿子做的。
帝王目光深深地望着远去的马队,威严转身,回了宫。
官员们也各自回了府邸,开始揣摩起接下来的朝堂,会迎来什么样新的变故。
宋家婚事推迟,已经在昨日的圣旨里提了出来,因此全京都知道,宋问岚要十八岁,才能入东宫了,也就是明年五月。
这已经充分的告诉所有人,王靖瑶的死,是皇家的责任了。
宋家接了圣旨后也松了一口气,总比退婚圣旨要好。
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哪里还能回头。
况且宋凌也跟着梁泽出发西北去了,这次回来,便是一次立功跟政绩,到时候交接位置也有个由头。
总不能梁家已经交接完了,王家准备交接了,宋家还没动作。
李家那边估摸着也已经有打算了,比不得温家没有儿子,一身轻松。
梁泽的马队一路驰骋,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加上各自带的小厮心腹,足有五六百人,为了赶时间全部选择了骑马。
这个时刻,所有人都选择了快速抵达西北,一路上都没有谁是喊累,全部听命于梁泽的安排。
途径村庄落脚时,村民们的民谣此起彼伏,莫名的给这群意气风发的青年带来了难言的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