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忘记过，母后临死前的眼神，绝望，空洞。
“过去的事，是朕一时糊涂了。”
帝王难得放下自尊，向这个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儿子，袒露自己的悔意。
赵厉晟目光平静的回视帝王，语气依旧淡淡，“父皇，前尘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朕，会补偿你。”帝王收回跟赵厉晟对视的目光，赵厉晟越平静，越显得他过去的煎熬。
帝王不愿看着这样的眼神，比起情绪万分的眼神，赵厉晟平静的眼神，更让他觉得伤怀万分。
“父皇，容儿臣禀报，这送去医馆的银耳莲子羹里，被下了醉梦。”
赵厉晟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语气未曾变化，却让帝王一瞬震惊的表情几乎要皲裂开来。
一旁的小春子顿时觉得室内仿佛一瞬间进了冰雪一般，冻得刺骨。
他头皮发麻的低着头，觉得跟在帝王身边当差，实在是太难了。
“你说什么。”帝王猜测过皇后会下慢性毒，但没想到，竟然是当年前太子用在先帝身上的醉梦。
帝王的脸色一瞬变得阴鹜可怖起来，他难以置信皇后竟然会对自己下醉梦这样恶毒的毒，也想不明白皇后手里为什么，会有醉梦。
联想到远在西北的温心雅跟去了江南的莫殇，整个京城，几乎无人能解醉梦的可能......
帝王猛地站了起来，见赵厉晟淡淡的点了点头后，怒急攻心，一脚踹翻了御书桌。
一桌子的奏章一瞬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狼狈的扑在昂贵的地毯上。
小春子吓得立刻跪了下来，身上忍不住的发抖。
原来龙颜震怒是这般可怖，能把人吓得肝胆俱裂。
小春子开始犹豫起来自己以后，是不是要像干爹那样，陪伴着未来的帝王。
“来人！皇后蓄意下毒谋逆！即刻打入刑部大牢！皇后家族如数抄家，一同入刑部！”帝王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差一点就重蹈覆辙了先帝的悲剧。
他如今还是壮年，那醉梦有多霸道，无声无息的死了，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皇后的居心，不过是为了赵恫棠罢了。
竟然就这般等不及了！
且温心雅跟莫殇两个医术精湛的儿媳都不在京城，且太医院一直是在皇后手中把控的，光是想到这，帝王都能想象得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之后，朝堂会陷入什么局面。
他给过皇后机会了，是她自己不要！
帝王的眼里又是恨意又是狠厉，他当年怎么会要了真心对待自己的原皇后的性命，反倒是让这个白眼狼上位，荣华富贵多年！
许是悔恨交加，许是气怒难消，帝王眼前一阵发晕，竟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小春子一瞧，顿时吓得脸白如纸，他到底才十三岁，面对这样的情景，一时又是惊慌又是害怕，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请李总管进来。
赵厉晟则是眉头一皱，从怀里拿出了保命丸，递给帝王，又端来茶水给帝王服用，“父皇，这是阿雅留给我的保命丸，龙体要紧，快服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满怀心意。
帝王的气恨交杂一瞬就被这句话拂去了大半，他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自己愧对的儿子，最终叹了口气，服用了下去。
赵厉晟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帝王服用了保命丸后，只觉得原本心口闷堵一瞬间就好了许多。
温心雅的医术着实是高明，这样要紧的药丸给*随身带着，可见她待*何等真心。
曾经，他也是有这样的真心的。
帝王有些狼狈的垂下头，一时间，难以面对曾经的自己。
沉长的沉默过后，帝王颤抖着手，写下了废后圣旨跟抄家圣旨后，又写下了恢复石家跟原家满门荣耀的圣旨。
只是，原家只剩下赵厉晟这么一个血脉，石家，也只剩下石子茜一个人了。
帝王怔怔的看着三个圣旨，只觉得那明黄色曾经是他的骄傲，如今却像是在冷笑一般。
他把圣旨递给了急匆匆走进来的李总管，语气沉如古井，“跟了朕大半辈子了，毛手毛脚什么，去宣。”
李总管看了一眼地上的鲜血，脸色顿时一白，他红着眼眶上前，从帝王手中接过三道圣旨后，哽咽道，“陛下莫要为不值当的人伤了龙体，奴才这就去宣读。”
帝王看着李总管踉跄的背影，心想着，连个奴才都知道要担心自己，皇后跟他夫妻多年，竟然还对他下这般歹毒的毒。
“出宫去，寻庆贺，调兵准备，防止万一。”
帝王有些疲倦的坐下，看着满地的狼藉，神情沉沉。
他现在不得不怀疑赵恫棠是否真的是去藩地了，还是在京城附近的城池里躲藏着，皇后没有半点准备就要下毒，他是万万不信的，夫妻多年，他很清楚皇后从不打没有准备的账本。
“是，父皇。”赵厉晟缓缓起身，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整个皇宫处处都是禁卫军在巡逻，宫娥太监们吓得都不敢动弹。
看着这样的景象，赵厉晟的脸上扬起一抹讥讽，二十年前，也是这番模样呢。
他嗤笑一声，便出了宫，去了温府，寻了庆贺县主，再次调兵部署起来。
赵恫棠在京城的眼线并不少，这样大的动静，估计也传到了赵恫棠的耳朵里了，估摸着，他应该会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而恰巧的是，他先前调动的兵马，今夜，正好能抵京。
有些仇，是时候，该报了。
赵厉晟的脸一瞬变得冰寒起来。
一旁的庆贺县主也神色凝重，这样突发的情况是她万万想不到的，好在她的兵马几乎都在京城的附近，调动起来并不困难，总归肯定是比赵恫棠要快的。
原以为能平静好几年，却不想，皇后会在这个时候作死起来。
庆贺县主始终有些想不明白，皇后的性子不像是会作出这样愚蠢的决定的，尤其是她根本就没有跟赵恫棠通气，皇后的用意，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