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京城里谁不知道，梁泽最是疼爱这个嫡亲的胞妹，梁檀雅骤然病逝，梁泽恐怕是最为痛苦的。
一眨眼这半个月时间里，整个朝堂里，一大半的官员，都被梁泽怼过，可偏偏他怼的有理有据的，让人无法反驳，加上帝王的骄纵，梁泽可谓是春风得意。
如今作为中立党的梁家，全然没了过去的低调，梁泽行事不仅高调，手段更是兼具了梁夫人的雷厉风行跟梁尚书的精准毒辣，进了刑部的人，就没有吐不出真话来的，加上寒门们时不时的弹劾，配合起来，竟然硬是把浑浊的朝堂给清理的乖顺干净了不少。
帝王愈发满意，对梁泽也愈发重用的起来，这日在御书房商讨完南疆边境的小骚乱后，梁泽那双瑰丽的眸子透着几分难得的认真，言辞也不复平日里的尖锐，反倒是有了两份平和。
“太子妃自幼时跟小檀便要好，小檀骤然离去，父亲交代我把小檀的一些东西交给太子妃，请陛下准许臣这段时日进出东宫，面见太子妃。”
帝王闻言有些诧异，但很快就点了头，对于梁檀雅跟梁尚书，帝王始终是觉得有些亏欠的，王靖瑶跟梁檀雅要好这件事，他也从皇后那边听闻了，王靖瑶因梁檀雅的死，形容消瘦，寝食艰难，人也哭的惨得很。
“准，不过太子妃最近午时过后就会去寻皇后，你若是去面见，还是早朝过后就去，许还能见上人。”
东宫不比后宫，严禁臣子外男，且王靖瑶跟梁檀雅关系特殊，梁泽心比天高，自然不会有什么，这也是帝王放心的原因。
梁泽得了准许后，便离开了御书房，径直出宫去了。
深宫牢笼，有什么好的，一个个像傻子一般扑进去。
梁泽扬起一抹讥笑，上了马车后，便又拿起了一个年份有些长久的红木匣子，不断地把玩，忽明忽灭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说起来，倒是好多年没见过了。
自打他十五岁开始，就再也没见过王靖瑶了。
原本王靖瑶跟梁檀雅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直到两人十岁时，这才少了往来，再后来，王靖瑶就没来过梁家寻梁檀雅了，即使喊人，也是发帖子。
而他，也因繁忙的学习，更是没空去参加那些劳什子的活动跟宴会，这一耽搁，便是七年的光阴，七年未见，故人已不再清晰。
想当初，梁夫人不是没有跟王家结亲的心思的，可惜王家心比天高，非要把王靖瑶送进宫里去，赵恫棠那般的人，怎会为王靖瑶付出真心，一场交易罢了。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最疼的胞妹，也被父亲送进了宫里。
他不是没有反对过，只是面对他的，是祠堂里的牌位们，是地牢里残酷的权势真相。
想起年幼时，总是来梁家寻梁檀雅出去玩的王靖瑶，梁泽嘴角的讥讽仿佛被人抚平了一般，乍看之下面无表情，可眉眼里却多了几分温柔。
既然明日就要久别重逢，倒是可以给她送个好点的大礼。
想起最近宋家的动静，梁泽舔了舔红艳艳的唇，整张脸平白的多了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艳色。
天色渐沉，阴云密布，眨眼间便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久经不散的暑气跟热意。
梁家小厮撑着伞走上前，替下马车的梁泽挡雨，可梁泽步伐太快，小厮只好小跑的紧跟，生怕这脾气不好的主子淋到了雨，然后发作他。
梁泽一路回了书房后，在小厮们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清清爽爽的坐在了床边，清酒一壶，小菜几碟，赏着外头密密麻麻的雨，以及被大雨打的七零八落的茉莉。
心腹随从悄然上前，单膝跪下，低声道，“主子，宋家那边似乎跟太子达成协议了，明日太子就会跟陛下要赐婚。”
“吃相真难看。”梁泽阴柔的五官如舒展的芙蓉花瓣，手里的酒壶被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修长的腿肆意的支起，端是一派风流景象，艳色逼人。
随从不敢抬头，只觉得空气虽然湿润，有着雨水泥土的芬芳，有着茉莉的清香，清酒的醇厚，可更多的是，梁泽身上散发的令人窒息的寒意，那是一闪而过的杀心，也是不加掩饰的怒意。
梁泽嗤笑了起来，这几年他四处历练，手握着多少人不能言说的秘密，暗中替父亲一路扫清障碍，倒是让赵恫棠以为，梁家好欺负了。
梁家的丧事才过去半个月，他就急不可耐的想把宋家的嫡女给顶替上那个侧妃的位置。
真不知道帝王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赵恫棠适合做将来的天下之主。
“还不如那惧内的赵曦光，或者那窝在西北的赵厉晟。”
梁泽把手里的酒壶往窗外一丢，破碎声迎着雨声响起，仿佛也砸碎了谁的美梦一般。
随从不由得头皮发麻起来，愈发的屏气凝神，生怕自己也像那酒瓶子一样，破碎一地。
“主子，属下该怎么做。”
梁泽收起支起的长腿，缓缓的站起了身走到窗边，伸手将那被雨浇打的分外可怜的茉莉，给摘了下来，轻轻地转动着纤细的枝干，扬起了一抹笑意，“这摘下来的花，才好看呢。”
说罢，又将手里的茉莉丢在了精致的地毯上，双脚踩过，如那最谪仙的修士一般，施施然离去。
留下满头冷汗的随从，跌坐在地，半晌无法回过神来，只看着那被踩碎的一支茉莉，奄奄一息的黏在了地毯上。
梁泽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穿过沉长的回廊，走进了梁檀雅的房间里。
这里已经彻底没了梁檀雅的气息跟生活过的痕迹，一如她假死时，双目明亮的恳求自己，“兄长，那些过往，我都不要了。”
梁泽打量着简单而空旷的房间，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昔时王靖瑶跟梁檀雅两人，总是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的看话本子，被他发现时，两个漂亮的小丫头可怜兮兮的请求他当做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