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沈芸在京城,正为筹备下一场慈善晚宴的活动忙碌。
她接到伍漫菲电话,本以为她又要为和宴清的事向她哭诉,哪成想,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换了人。
韩沈芸站在会场中央,心口直坠冰窟,她抓住旁边白卿卿的胳膊,艰难咽了口唾沫,深深地、缓缓地吸了口气,“秦……秦爷?”
白卿卿听到称呼,讶然转头看向她。
“说啊,宴清有什么事,需要你解决,嗯?”
“不是的,小秦爷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是这个电话的主人,就是那个伍漫菲,她跟宴小姐录节目时无理取闹,闹出不小的动静,她求我在电视台剪片子的时候,托人把她撒泼的那些画面减掉,所以我……”
因为害怕,韩沈芸肩膀都缩起来,她一只手握着手机紧贴耳廓,另一只手在空中毫无形象地做对方看不到的手势动作,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
秦来声音里抑着浓重的戾气,“我现在没空搭理你,但凡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心思,等我回京城后,我亲自收拾你。”
“不不,不是这样的,小秦爷你听我说……”
秦来已经不想再听她狡辩。
他捏着手机,转过身,示意拦住伍漫菲的人松手。
在他们放开伍漫菲的瞬间,他往旁边走去,手机随意向后一抛,伍漫菲下意识用双手接住,手忙脚乱要给韩沈芸再通个电话时,却发现电话一直处于通话中。
她连忙拿起来,“沈芸姐……”
“你……你说什么?”
伍漫菲被韩沈芸噼里啪啦一通的训斥说到懵圈,看了眼重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嘴巴张大,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低下头,另一只手也握住手机,“怎、怎么可能?他是京城的那位……吗?”
“我不知道啊,我错了,我要是知道他是京城那位爷,我怎么也不会……可是沈芸姐,你们不是说他对宴清只是玩玩而已吗?宴清也就不见几个小时,他居然就从国内飞到大阪来了?”
伍漫菲的神情随着那边的说话声愈发颓丧,也愈发恐惧,她声音越来越小,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行李箱旁边,讷讷地不敢再说话。
怎么会这样啊?
完了完了,这位爷对宴清是真的上心啊,那她这段时间和宴清相处时做的那些话,说的那些事……
她越想越恐慌,越想越害怕,要不是旁边的助理给她掐了会人中,她真可能就在这儿直接晕过去。
陆喋是最后进酒店的,参加节目录制的人员之一。
他刚刚去了趟藏匿宴清的公寓,宴清因为药物作用还没醒,以防万一,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绳子和胶带,近一步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在他回来之前,她是没可能逃离这里,并且开口呼救的。
他不想引起别人怀疑,佯做是吃过饭回来,但是还没踏进酒店,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走进去看到大堂中央,节目组所有人站在那里,神情不安,而沙发中间坐着个面色阴鸷的男人,胳膊放在扶手处,手指像弹钢琴般轻轻在皮质沙发上敲击着,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来得比陆喋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陆喋进门的时候,秦来就看见了他。
他锋利的目光朝他射过来,与他来了个四目对撞。
陆喋平静接受他的打量,因紧张不安激起的过急的心跳,此刻忽地慢下来。
他环顾四周,适时地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站在这个地方不走呢?”
没有人敢说话,一个黑西装男子朝秦来走过去,低头告诉他人全部到齐,秦来微不可见地颔首,双手交叠放在翘着的二郎腿的膝头上,只盯陆喋一人看。
酒店封了,站在酒店周围的人头戴无线耳麦,若无其事地守在酒店旁边,拦着新的游客进入,并警惕打量周边,以防出现猝不及防的突变。
大堂内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前台小姐全部撤走,此时此刻,除了秦来带的人外,全部都是前来录制这场节目的人员。
当然,不包括宴清。
“从现在起,请大家听从我们指挥,很快,秦先生会一个一个对你们进行单独问话,时间不会很长,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要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场询问会尽早结束,你们想要回国,我们也会派出专机接送你们回去,此次询问给你们带来的任何损失,秦先生会加倍赔偿,所以,恳请大家好好配合,谢谢。”
站在秦来身边的黑衣男子说。
所有人心里紧了紧,伍漫菲听得又想去掐人中,他们忽然听到一声冷笑,循声向那个大胆的人看去。
是陆喋。
“一个个关起门来询问,好像是警方的工作,你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你这么做不违法么?”
陆喋看向秦来,蹙紧眉心,“你把我们所有人困在这里,不让我们出去,就已经违法了,难道你连起码的法律常识都不知道吗?”
秦来看着他,交叠的双手放开,一只手搭在膝头,露出笑容,“是么,那又怎样,你觉得我这么做过分?那么,我的未婚妻在扶桑无故消失,将她掳走的人不犯法?将她藏在某个地方不犯法?我这么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的笑容慢慢消失,漂亮的五官微微拧着,“何况,我的询问提前向你们告知,也征得你们同意,你要是觉得违法,现在就报警啊。”
他恶劣又狂妄的态度,让陆喋握紧拳头,“我不会接受你所谓的询问。”
“当然可以,那么,请小陆先生先回房休息。”
秦来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同时低声嘱咐身边人,“现在开始。”
“是。”
陆喋在其他人敬畏又担心的注视下,面不改色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一回房间,就从冰箱里取出一大瓶冰水,仰头喝下去。
冷水淬进血液,激起胃部轻微的痉挛,陆喋摁着冰箱门,将其关上,又往窗边走去,看到不远处有个黑衣男人,正在附近走来走去。
他“唰”一下拉上窗帘。
看这架势,如果他现在强行离开酒店,势必会引起秦来怀疑,连询问都不必做了。
他放下瓶子,浅栗色的瞳眸快速闪烁着,思索一会,最终拿起手机,打了通电话。
对面接通电话的一瞬间。
陆喋感受到对方的沉默,他抿了抿唇,轻轻说道:“……哥。”
“我在。”
陆嘉明正在办公室里,破解当初送给宴清的那只手表的代码。
他没想到弟弟突然给自己打电话,本应该高兴,却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情绪变得非常复杂。
“你……是有什么事吗?”
陆嘉明知道弟弟的性子。
从前陆喋总觉得,自己是依傍着他而活,感受不到存在的价值,所以不要他的钱,宁愿不分昼夜的打工,至少挣的钱是自己辛苦得来的。
现在,陆喋已经在娱乐圈开启光芒万丈的第一步,名利钱财会滚滚而来,再不需要像从前那样挣辛苦钱,但是,他仍然很少来找自己,除非有事要他去做,否则,不会给他打电话。
陆嘉明觉得,弟弟在参加选秀节目的那段时间里,和他打过很多次电话,可能,这是他们一生中关系最密切的一段日子。
“哥。”
陆喋出声打断陆嘉明的回忆,“我记得你有架私人飞机,派人过来接我,我要立即回到国内。”
“没问题。”
陆嘉明当然会答应他的要求,“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让人接你。”
“扶桑。”
“扶……你在,扶桑?”
陆嘉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耳朵确实清清楚楚接收到了“扶桑”两个字,他视线缓缓从窗前,转移到电脑屏幕里的那段代码上,“你……”
“我要把宴清藏起来。”
那是陆喋,曾经反反复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学长,茉茉失踪了,我需要你帮我……”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秦来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宴清在扶桑失踪的消息。
陆嘉明突然觉得眼花,不知道是不是近视眼手术带来的后遗症,他按着额头,声音沉下来,“陆喋,你别告诉我,宴清在扶桑的失踪,和你有关系。”
那边忽然沉默,没了呼吸声,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响。
“陆喋。”
陆嘉明觉得呼吸困难,他艰难地将字一个一个地往外蹦,“你,如果是你让宴清失踪,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你知不知道,宴清现在的男朋友,是个疯子……你不能惹他,否则……我怕你会出事,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把宴清藏起来,如果是,我帮你跟秦来谈,你现在悬崖勒马,我还有和他回旋的余地,不要一错再错了……”
他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那边,电话挂断了。
“陆喋,陆喋?”
陆嘉明发现他挂断电话后立即再打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了。
是陆喋带走了宴清。
并且把她藏了起来。
这个认知甫一从脑海里浮现,他再难站住。
他合上电脑,让助理进来,“送我去私飞点,我要去扶桑一趟,现在,马上。”
助理头一次见到他面色惨白,如此惊慌的模样,他头皮发紧,旋即开始打电话,“陆先生别急,我马上联系,一刻钟之内,务必将您送去机场。”
-
询问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到傍晚七点,问了四十七人,持续五个小时。
与大家想象中不同,这个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秦先生,并没有过多为难他们,大部分人只是被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们离开,顺便还收到数额不菲的红包,当做浪费他们时间的赔偿。
伍漫菲和裴景澜则觉得相当难熬,询问的后半段,秦来基本上没怎么说话,低头喝茶,耐着性子听他们为自己从前和宴清的过节辩解、承认做过的坏事,还有道歉。
为了能从这当中脱身,裴景澜想起一件事,提供给他非常关键的信息,“从我们录节目开始,就一直陪同我们的那位翻译小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房间里躺了一天,没有跟我们出去。”
秦来听了后神色不变,问身边人那个翻译现在是否苏醒过来。
黑衣男子走出去,不一会回来告诉他:“秦先生,那位小姐刚刚才醒过来,但是可能因为昏睡太久,目前状态不是很好,头疼昏沉,还忘记了一些事情,问她,她也说不出来。”
秦来拧着眉头没有说话,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摩挲瓷质的茶杯边缘,他思忖片刻后说:“先不急着让她过来,等她休息好之后,再问也不迟。”
裴景澜走后,商越进来。
他看到秦来正嘱咐跟随的黑衣男子,“密切盯着陆喋的一举一动,他一旦有什么异常,无论何时,都立即通知我。”
“是。”
黑衣男子离开时,和商越打了个照面,商越认出这个人,是秦来较为信任的一个手下,以前,他常常帮秦来处理些棘手任务,没想到这次为了宴清,把他也叫过来了。
“阿来。”
商越走到他身边,在裴景澜之前的位子上坐下,看他,“调查得怎么样?”
秦来不答,看了眼手表,语气低沉,“和她失联已经过了七个小时,我还没找到她。”
“但是你已经有眉目了,对么?”
秦来盯着茶杯里漂浮的叶子不语。
“阿来,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我不得不劝你一句。”商越说:“你做事一定不能不计后果,千万不要冲动,如果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你要想想,你现在有宴清了,有些事,做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绝,你明白我意思吗?”
秦来闭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慢慢向后靠去。
“这件事……不由我抉择,得由茉茉来决定。”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
“接下来十个小时之内,我一定会找到茉茉,我已经确定,那个人掳走她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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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
陆喋待在房间已经超过十二小时。
他在十点就已经关灯,一直透过窗帘缝隙查探外面动静。
那些神情高度紧张的黑衣人,在夜里十一点时换了班,撑到现在,有不少从肢体动作上就能看出疲惫之意。
陆喋继续耐心等待着,在离三点还差一刻钟的时候,他看到房间外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打哈欠,低着头按揉起太阳穴时,毫不犹豫走到庭院内,两下越过墙头,跳下他计划好的着落点后,立即飞快往远处跑去。
他心口咚咚跳得厉害,跑了一会,在一棵树后停下,往后扭头,发现并没有可疑的人跟踪,才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往公寓的方向跑去。
公寓出现在眼前,并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喋感觉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奔到门口,站定,稳住心神后,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开灯,脱了鞋子,一直走到卧室。
进卧室后,他才摁下开灯键,室内从黑暗变为昏昧的淡黄色光线的刹那,他看到宴清睁开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她缩在床头的一侧,手脚都被他用绳索捆住,嘴唇上贴了一块胶布,不能发声。
陆喋同样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会,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扭头,打量她昳丽的容颜,窈窕的身段,还有那双因为怒意,变得分外明亮的眼睛。
他对她笑了笑,“没有弄疼你吧,能把你带到这儿来,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
“想喝水吗?”
“……”
宴清不说话,也不能说话。
陆喋转过头去,“我一直很想跟你这样独处,却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终于能和你坐一会,没有多余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人,这种感觉,真好。”
“今天的事我不后悔,如果我不这么做一次,我怕以后,我都没有机会再这么近地和你坐着。”
陆喋重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他伸手,想为她将碎发捎到耳后,她侧过头,直接避开了他的触碰。
陆喋又笑了,他好看的眼睛里此刻有浓到化不开的情绪,他一手按住宴清的肩膀,阻止她强烈动弹,另一只手,仍然抿起她的碎发,顺到耳后,“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对了,那个姓秦的来扶桑了。”
他见她表情崩得很紧,故意说出这句话,果然,她瞬间瞠目,身体反抗得更加强烈,他将她往后一推,让她撞上身后的床头。
她还来不及觉得痛,就看见他凑近她,他离她很近很近,“你说……”
陆喋薄唇勾起笑,“要是我现在碰了你,然后让那个姓秦的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宴清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着。
“你和霍骁在一起的时候,有做过那件事吗?”
他问她,见她不答,又道:“他当时那样轻慢你,我想,大概率是没有的,所以,你是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了那个男人?你不觉得亏么,他在你之前有过其他女人,为什么,你不能在他之后,与其他男人共度良宵?宴清,这样对你不公平,很不公平。”
他解开自己脖颈上的第一颗纽扣,慢慢地说,“让我来帮你,我会让你,让不公平的事,变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