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绝望的哭喊声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内异常清晰。
陆嘉明微怔后,见霍骁面色陡然黑沉,快速在手机上敲击一行字举给他看,无声询问是否需要他的帮助。
“你在什么地方,能说吗?“
霍骁飞快向陆嘉明点了点下巴,语气镇定带着安抚,“盏心,绑架你的人在你身边吗?如果他们在,我问你话,你不要回答就代表‘是’,发出声音就代表‘否’。”
陆嘉明已经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起来,寻找这通电话的位置。
然而,没等到霍盏心回答,电话便挂了。
再打过去,不出意料已经关机。
霍骁脸色已经难看到可怕,他打了几次都提示关机后,毫不犹豫选择报警。
陆嘉明得到的消息太少,但短短时间内,他仍旧截获到电话信号的来源地,“确实是从京城打来的。”
更精确的位置因为电话挂得太快,无从得知。
霍骁:“四妹身边有人。”
陆嘉明:“那个人应该是故意让她打这通电话给你。”
霍骁:“算算时间,她失踪也有一个多月,警方一直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她……”
他沉默下来,抿紧薄唇,不发一言。
陆嘉明知道,一个女孩被坏人绑走这么长时间,身心都可能遭受极大摧残,霍骁是霍盏心的哥哥,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他不能想,也不敢想,否则会发疯。
室内陷入难捱的沉默,少顷,霍骁给冷啡打电话,让他为自己订飞往京城最近的航班。
“霍先生。”
陆嘉明在他打完电话后说:“令妹的这通电话,有可能是电脑合成了她的声音,向你发来的假的求救电话。现在科技如此发达,ai换脸已经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区区一个电话,想做手脚更是容易。我刚刚只听见她向你求助,并没有听见她回答你的问题,有可能……电话只是骗局,就是为了让你去京城的,敌在暗,你在明,现在你甚至不知道那人是谁,意图又是如何,贸然过去,可能会身陷危境。”
“我知道。”
霍骁平静地说,下唇有不易察觉的轻颤,“但是,盏心是我妹妹,哪怕这是场危局,为了她,我也要去京城走一遭。”
“陆先生,谢谢你的提醒。”
霍骁匆匆离开,陆嘉明打内线电话让助理送他。
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但陆嘉明并不好受,他回到办公桌后思忖会是谁绑走霍盏心,机器人秘书艾达突然开口:“陆先生,您该滴眼药水了。”
他不理“她”。
艾达继续:“陆先生做完飞秒手术,医生说过术后您需要每日隔四小时就滴一次眼药水的,您现在不再戴眼镜后,整个人年轻十岁,英俊,帅气,多金,事业有成,这样的您,一定能让宴小姐喜欢的。”
“……”
为阻止“她”无休止的唠叨下去,陆嘉明拿起桌上滴眼液。
沁凉液体包裹住眼球,他阖上眼皮。
经由艾达这一提醒,陆嘉明想起有关宴清的一件事情。
他睁开眼睛,眨了眨后,随即打开电脑,去查一个人的消息。
此前在京城时,宴清曾委托他做两件事,寻找顾廷川下落,以及,找到那个在v博持续污蔑羞辱她的喷脏博主。
顾廷川轨迹难寻,只得从其身世下手,目前也没找到更多资料。
喷脏博主倒是早已获取他的住址,陆嘉明打开v博,发现那个博主被频频炸号后,第六十一次,披了新马甲,继续污蔑有关宴清的一切事情。
【我觉得宴婊肯定和她公司的纪寒泽有一腿,刚收到消息,宴婊好像要主推纪寒泽了,陆喋和梁喆进小森时可是分别以第一和第三名次进来的,结果宴婊却主推那个靠关系进来的第五名,她眼光怎么那么差,老女人口味都这么重的吗?】
博主发了这条v博后,底下要么把陆喋和梁喆“抱走”,表示不要扯上她们的崽崽,要么就说这两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宴清,祈祷两人赶紧离开炫驰,免受宴清荼毒。
“看上去都像是女孩子发的,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陆嘉明摇头。
他注意到这条v博下面的那条,博主分享了自己的地理位置,显示他目前身处扶桑大阪,是一星期前发的。
评论里有人捧他臭脚:【哇哦,是去大阪玩啦?土豪随随便便,就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呢】
博主回:【嗯,闲着无聊,去那边逛】
扶桑。
陆嘉明凝神想了想,陡然皱紧眉头,开始翻找《最奇妙的人生体验》节目官方之前发的v博。
他记得宴清参加了这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当时节目组说邀请去哪里录来着?
在看到官微当时发的那条艾特宴清的v博,他们确实是邀宴清和其他两个嘉宾一起去扶桑录节目后,陆嘉明按了按额角。
直觉告诉他,这个博主会出现在扶桑,绝对不是巧合。
他微垂眼睑,在电脑上写了段程序。
倏尔间,博主账号被迫注销,页面瞬间清空得干干净净。
这次不用等v博管理员出面,他动动手指,就让博主的第六十一个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没有任何负疚感的炸掉博主的号后,立即给宴清发了封邮件过去。
“你要平安无事才好……”
陆嘉明低下头,双手交叉握在一起,轻轻扣住他的眉心,低喃道。
-
宴清还无暇顾得上去看电脑。
因为流浪者之家三周年纪念日到了。
施工队赶在前一天,把玉子的家彻底翻修完毕,加上布置家具,整理花圃,卫生清扫,异味清除,为三周年进行各种装扮……
忙活到半夜,终于将任务圆满完成。
所有人松了口气,节目组更是谢天谢地,感谢宴清的努力,施工队昼夜不歇的辛劳,不仅完成任务,让拍摄顺利进行,更因为他们的参与,使整个过程跌宕起伏。
当然,裴景澜和伍漫菲在里面充当的角色,也为这个精彩的故事润色不少。
翌日,纪念日来临,曾经承蒙玉子照顾,在无家可归时被玉子收留的男女老少,脱去流浪者的标签,陆陆续续作为客人,重新回到玉子的家。
有的因缘际会成为商人,赚得盆满钵满;有的摆脱自暴自弃,努力考试,成功进入企业入职;也有人变得积极后寻得良人,步入婚姻……
无论是暴富还是仍旧挣扎在贫困线上,他们都选择回来感谢玉子的帮助,就算现状仍旧不好,也穿着干净的衣服过来——至少,要比曾经做流浪汉时,衣不蔽体没有尊严的时候好得多。
当他们围绕在玉子身边,向她诉说这些年的经历,对她当时的无私与慷慨十分感激,以至于数次说到哽咽处,让在场的几个嘉宾无一不红了眼眶。
伍漫菲被感动到几乎哭成泪人。
裴景澜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还是弹了出来,他很想借陆喋的肩膀避开镜头,静静擦泪。
陆喋送给他一个形状完美的后脑勺,往旁边走了一步,拉开距离,根本不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宴清轻轻吸了吸鼻子。
比起掉眼泪,她更想对他们展颜微笑,这样美好的日子,不该用泪水填满,而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现在还居住在玉子家的流浪者们,看到过来人如今都过上不错的生活,深受激励。
一楼的客厅经过改造比原先大了一倍。
此刻,大家都围成圈坐下来,聚在一起唱歌,玩游戏。
节目组让四位嘉宾上去表演。
陆喋这两天学些点扶桑的传统名曲,上去弹唱两首,他模样好,唱歌更好,一开始就引得大家掌声连连,烘热了气氛。
伍漫菲紧随其后,她是学民族舞出身,随便跳点曼妙的舞曲根本不在话下,再次赢得众人喝彩。
伍漫菲下来的时候特地看了眼宴清,心里暗自得意。
裴景澜也上去表演了一个节目。
宴清坐在下面,感觉有人拱了拱她的胳膊,扭头一看是设计师伊久美小姐。
伊久美兴冲冲地让她也上去表演。
宴清向她莞尔,摇了摇头。
虽然套了个宴家大小姐的壳儿,但宴清哪里会什么才艺啊。
没上大学以前,她一直以为学习生涯中只有念书这件事,去大学报道后她才知道,原来大家多少都有点长处,舞蹈,乐器都是随手拈来的小事。
而她什么都不会。
虽然抱着学习的态度,大学是加过些话剧社、舞蹈社之类的社团,但一毕业就勤勤恳恳做了五年的打工人后,早就把学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场需要展现才艺的场合,不禁让她想起公司的年会,或者团建时要她出个节目时的糟糕回忆。
她还是不要上去比较好,免得露拙。
但当裴景澜下来后,所有人都看着她,热情地鼓掌,笑着让她上去,她知道继续在底下坐着只会显得忸怩,只好站起来时,就看到陆喋向她走过来。
陆喋走到她面前站定,对她说的话只有两人之间能听见,“你会唱《××》吗?我给你伴奏,你唱一首歌,也算是表演节目的。”
他很清楚她此时的困窘,对她的心理状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也知道,在这种场合,和镜头下,他对她提要求,她不会拒绝。
宴清深吸了口气,看着他露出笑容,“好的,那拜托你了。”
一曲结束,陆喋弹得足够好,宴清表现相对逊色,有些地方,陆喋通过跟她一起合唱,挽救了她忘词的尴尬境地,所以表演完毕,效果尚算精彩,大家也都很给面子的为宴清喝彩。
什么嘛。
伍漫菲在下面看得直翻白眼。
这也太烂了吧。
不过正好。
这段一定要精心剪辑,把她的民族舞和宴清的蹩脚唱歌片段放一起对比,到时候买几个热搜加上营销号推波助澜,宴清绝对会被路人无情嘲讽。
她心里正高兴,看见玉子从人群中站起来,走到他们中间的位置。
玉子抬手,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然后笑着对他们说:“流浪者之家能够焕然一新,要非常感谢这四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帮助我们。”
她指向宴清四人,曾经和现在的流浪者们,真心实意地为他们鼓掌。
“每一个人都付出了很多努力,但其中,也有为了我们流浪者之家,付出难以想象的辛劳,做出极其让人感动的贡献的人,对于这样的朋友,我想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玉子作为扶桑人,向宴清他们做出九十度的弯腰鞠躬动作。
她看上去像是对四个人鞠躬,其实从头到脚,鞠躬的角度,只对着宴清一个人。
玉子不会忘记宴清的付出。
住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
宴清忽觉鼻尖冒起了酸气,喉咙发紧,让她轻抿了下唇角。
玉子直起身后,眼底的水光一闪而过,她很快再次露出满满的笑容,“所以,为了感谢这四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我特地设置了一个小节目。”
玉子的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甚至连节目组都没告诉。
她叫人拿来四个空的花篮,分别放在每个坐着的嘉宾身前,然后告诉他们:“和大家相处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日子,我们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和陪伴,为了表示感谢,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朵花,等会,我们将把花送给这段时间里,我们最想要感谢的人,希望四位朋友拿着我们的花与祝福回国,能过上更加幸福快乐的生活。”
静奈把玉子的话翻译给四人听后,他们俱是一愣,没等反应过来,赠花的环节已经开始了。
大家手持鲜花的茎叶,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他们径直经过裴景澜,走到陆喋面前的时候,有人向他的花篮里投下花枝。
然后又经过伍漫菲。
把一株株漂亮的鲜花,送到宴清的花篮里。
一朵,两朵,三朵……
不多时,宴清的花篮里已经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各样漂亮的鲜花。
陆喋也收获不少。
相比之下,裴景澜和伍漫菲的花篮里只有一两株鲜花,孤零零地躺在空阔的花篮里,形单影只,顾影自怜。
太过鲜明的对比,让伍裴两人直接低下了头,感觉无地自容,尴尬到想要大拇脚指直接原地抠出一座坟墓,就地把自己埋了。
节目组的人在一旁看着,全部在心里咋舌:
这特么不是公开处刑还能是什么?
看了感觉真可怜。
玉子特地设置这个环节,绝对是故意的。
宴清抱起那个沉甸甸的花篮,在镜头下,深深嗅闻了鲜花的芬芳,然后抬头,对摄影师笑了。
花朵美丽动人,宴清秾丽的面容在花簇的衬托下更是光彩照人,艳绝四方。
太美了。
摄影师私心在宴清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才慢吞吞地,将镜头转移到伍漫菲和裴景澜空荡荡的花篮上。
既然他们没有收到花。
就送给他们镜头,给了那两个空花篮一个巨大无比的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