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引爷出来？”
“秦来，在解决宴清之前，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确实该先作了结。”
大楼停电后，宴翎关掉手机，打开铁门向后走去。
里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她把包里的枪取出来，紧紧握住，边摸着墙，边向更深的地方走。
离出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她听见对话声。
是秦来和顾廷川。
宴翎心脏跳得更加剧烈，一呼一吸隐没在暗处，同时竖起耳朵，想通过声音辨别他们的具体方位。
黑暗中响起秦来的轻笑，漫不经心，又充满轻蔑，“恩怨？你顾廷川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两个字？就因为我削了你的肩膀，你就记恨到现在，不会吧？那要是我当初直接把你右臂砍下来，你现在不得气到发疯？嗯，对，为着我当初给你留了条胳膊，你也该记挂爷的大恩大德才对。”
“不止如此。”顾廷川声音里透着股扭曲的疯狂：“你毁掉我的公司，让人冻结我名下所有资产，还派人抓我，秦先生，真是拜你所赐，让我再次过上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日子，好好怀念了把十岁前的生活，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应‘涌泉相报’了。”
秦来：“别客气，这只是开始，我不仅能让你重温十岁前的生活，还能让你感受下从娘胎出来前的滋味，混混沌沌，愚蠢无能，眼睛睁着能看到一切，却什么都不能做——是的，我改变主意了，我来之前，只想让你死，现在，我想让你生不如死。”
他说了声“阿刃”，旋即，宴翎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细微的风，流经暗昧的甬道传过来，吹起她的发丝。
打起来了。
宴翎踮着脚尖，再往前走了十几步，终于摸到拐角的地方，她又咽了口唾沫，慢慢探出头向外看。
他们在大楼后门出口的附近打斗，出口处的铁门开了一条小缝，外面的光透进来在地上落成了银针。
宴清蹲下身，举起手枪，眯起左眼，枪口指向远处，很快又放下。
太黑了，他们又缠斗在一起，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顾廷川。
她手心都是汗，滑得手枪快要握不住，只好强压住渴望蹲在地上继续听那边的动静。
就在这时，她才发现这里不止他们四个人。
有一道黑影，细细瘦瘦，状如鬼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突然有了行动。
如果不是那个人突然动身，挡住了出口门缝的黯淡光线，连宴翎都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正慢慢地，一点点向缠斗的三人挪过去。
宴翎意识到他手里抱着东西。
他是谁的人？抱的东西又是什么？
如果他是姐夫的人，那她现在贸然阻挡，会不会惊动顾廷川使其逃脱？
如果他是顾廷川的人，他潜伏在这里肯定是要对姐夫和司刃下手，她要是不过去阻止，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宴翎搞不清楚状况。她急得死死扒住墙角，看那人向三人不紧不慢地挪动过去，尽量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在她处于极度纠结的心境下，忽地听缠斗中的三人之一闷了一声。
“我一个，你们两个。”顾廷川看来是被打的那方，只听他喘息着低声说：“高门大户出生的又怎么样，就算你能赢我，也只是个卑劣的孬种。”
秦来笑，“抓你这种玩意儿还讲究道德就是在侮辱我，猜猜看，大楼外面现在有多少人等着为你收尸？现在就我们两个对付你，知足吧。”
那个人不是姐夫的人！
宴翎一个激灵，下意识从地上弹跳起来，“姐夫，司先生，有人要袭击你们——”
她的叫喊像一颗流星划破暗沉的封闭甬道，空气仿佛被点燃，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人显然没料到身后有人，想也没想，转过身，怀里的东西打开，向宴翎出声的方向泼出去。
液体。
是倒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声响，气味浓烈的液体。
他倒偏了。
因为司刃在他转身的刹那，用尽全力向他扑过来，抱住他的右腿，狠狠地将他掼到地上。
“啊——！”
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刺鼻的气味在室内弥散开来。
“蠢货……”
顾廷川立时掩住口鼻，破门而出。
“阿刃！”
“我没事……哥你快去追人，我把宴翎带出去……”
闻言，秦来毫不犹豫向顾廷川的方向追去。
外面很快有几个人在秦来命令下跑进来，想把司刃拽出来。
“先救女孩……咳咳……”
气体吸入肺部引起剧烈咳嗽，司刃抓住他们的手，“去救，里面有……咳咳，有人……”
-
原本伍漫菲雄赳赳气昂昂，想和霍骁一起出去不让宴清独占的心思，在想到要从十九楼一直走到一层时，就不剩下多少了。
可前面说得义正言辞要帮忙的，现在退缩，面子上又过不去，伍漫菲犹犹豫豫地跟在霍骁身旁，本想聊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但霍骁和宴清都不接话，她不得不讪讪止了话闸。
等到好不容易走到一楼，大厅里像煮沸了一锅的开水，所有人吵吵闹闹的，简直都快要打起来。
伍漫菲好巧不巧地，这会儿正好接到助理电话，不争气地想走了。
走吧！回去泡泡澡，敷敷面膜，其余的事，以后再想，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不能走不能走。
现在除了霍骁，她已经没有可以攀附的人了，到时候成片一出来，她肯定会被网友唾弃，那些到手的或者即将到手的资源，全部都会像煮熟的鸭子一样飞走的。
她今晚怎么着，也要想办法睡到霍骁才是。
伍漫菲强压住想要打退堂鼓的念头，挂了助理电话，咬着牙继续跟他们。
霍骁和宴清正在说话。
“你有打通秦来的电话吗？”
“没有。”
“那宴翎的呢？”
“打通了，但没人接。”
一番交流下来，两人面色愈发凝重。
“老板！”
高菲是从另一边的安全通道下来的，一楼每个人都用手机照明，把脸照得特别骇人，形同一群恶鬼。
唯独其中一个个头最高，惨白的光打在脸上，仍旧把他照得眉清目秀。
她立即就认出来那是霍骁，毕竟人太打眼了。
她飞快向前老板和现老板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肉眼可见地汗珠滚滚向下流淌，“我两边上下都跑了个遍，没见着秦先生，宴翎，或者那个死变态！”
“这就奇怪了。”宴清情绪有点崩溃，“他们不在这里，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你别急。”
霍骁说：“其实这样反倒证明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就是顾廷川这次的目标不是你，他显然是奔着秦来或宴翎过来的，我想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碰头了，不然不会一点消息都顾不上跟你说。”
“顾廷川既然以君忻所在的大楼为据点，把你当做诱饵，想引秦来现身，他就不可能立刻转移阵地，他们依然在这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宴清冷静下来，“的确，天黑了，大楼又停电，公司员工要么在公司或楼梯口等待，要么如现在所见和物业吵架，闹得不可开交，这样混乱的情况，特别适合顾廷川下手。”
霍骁：“我来问财务总监，这栋大楼有没有地下室。”
高菲：“也许他们在天台上？最近风大，无论造出多大响动，我们也听不见声音。”
霍骁打电话的时候，伍漫菲站在旁边还是没听明白他们到底在讲什么，但是“天台”、“地下室”这样的字眼收进耳朵里，她转动了下眼珠，“那什么……”
宴清转头看她：“怎么了？”
“我以前来君忻的时候。”伍漫菲没有跟宴清说话，她离霍骁更近了些，头也向着他，意思是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霍总，以前我和君忻合作的时候啊，被记者造谣过我有恋情，那段时间，他们天天跟着我，到君忻拍过杂志要离开，一看到有好多记者在门口堵着，我就不想出去，然后，我的助理就发现……君忻有个后门。”
“后门？”
宴清和霍骁异口同声重复一遍，互相对视一眼后，霍骁说：“伍小姐，你还记得后门怎么走么？”
“我记得呀。”
伍漫菲一看自己说的话有帮助，高兴极了，顺势揽过霍骁的胳膊，“霍先生，我带你去啊~”
事态紧急，霍骁也不好推开她多费口舌，他放下手机，“走。”
“好的霍先生，我就说嘛，有我在，肯定是能帮的上忙的，这不是就发挥重要作用了？啊，可是我有点小害怕，后门特别黑特别暗，以前从后门出去的时候，有几个助理陪着都觉得心慌，现在天这么黑，大楼又停电，我怕我会过呼吸的，霍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惊恐症……”
在伍漫菲絮絮叨叨讲述病史的过程中，她和霍骁走在最前面，宴清在中间，高菲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走在最后，不忘记警惕地看向四周。
他们走到伍漫菲所说的后门入口处，那里阴冷的厉害，四人不得不将手机的灯全部打开，看见了跟前的铁门。
“我来。”
霍骁试图挣脱伍漫菲的手去开门，伍漫菲直接把头都靠在他胳膊上，“霍先生到底要做什么呀？是玩大冒险吗？虽然很害怕，但又觉得很有趣的样……”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霍骁已经将门打开。
浓烈的刺激性气味瞬间顺着门缝散逸出来，霍骁一惊，立即关上门掩住口鼻。
伍漫菲反应没他那么快，气体飘进她的鼻息，她霎时剧烈咳嗽起来，直接倒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双手趴地开始呕吐，想要把五脏六腑全吐个干干净净。
“宴清，别过来。”霍骁沉声说。
他蹲下，拍了拍伍漫菲的后背，神色严峻，“伍小姐……”
情况不太妙。
宴清意识到铁门后潜藏着十分危险的气体，高菲拽着她的手，飞快将她带离原地，“老板，你不能留在这里。”
她脸色十分难看，“你吸到那个东西了吗？”
宴清摇头，“那是什么？”
“我也不确定。”高菲说：“我以前在外地做安保的时候，看见过有人为了报复，去拿硫酸泼人的事情。我刚刚看霍先生还有那个明星的反应，很可能是掺了氯气的液体，你要是闻到……宝宝会出事的，所以，别过去。”
宴清眼睛瞬间红了，“那宴翎和阿深……”
如果连挥发的气体都这么可怕。
那里面的人但凡碰到一滴……
泪水砸到手背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但她飞快镇静下来，“我得报警，这东西这么危险，如果扩散出去，肯定会伤到其他人，现在一楼人这么多，我得把他们遣散出去……霍骁，你还好吗？”
“我没事，”霍骁用袖口掩住鼻息，声音闷下来，“高菲你把伍小姐带出去，我要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宴清，你不要进来，千万不要！”
高菲依言把瘫在地上快把肺咳出来的伍漫菲拖出来。
宴清擦了擦眼睛，快步走出去。
她走到还在吵闹的人群旁边，高声喊道：“快点离开，一楼有有毒气体！”
她一开始说话的时候，旁人都当做天方夜谭，以为是大楼物业推卸责任驱赶他们的新招式，等回过头，有些人认出她是宴清，不由得惊叫起来：“是宴清！”
“大明星宴清！”
“我的天，我知道她今天在楼上的君忻直播的，宴清，给我个签名呗，合照……我靠，这特么今天停电，想照也照不成……宴清，我们去旁边的咖啡馆，去照个相行不行……”
“各位。”
宴清大喊：“各位请安静下来。”
他们渐渐地不说话，只听她一人言语。
“一楼现在有有毒气体，如果挥发出来会伤害到你们。”
宴清现在所说的每个字，都仿佛一把刀刻在她的心尖上，她在对他们说话，脑海里，想的全是秦来，还有宴翎的身影。
高菲已经把咳个不停的伍漫菲扶起来，往宴清这边走。
伍漫菲已经咳得没有人样，还试图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但依旧被眼尖的吃瓜群众认了出来：
“这不是伍漫菲吗？”
“伍漫菲是谁？”
“她也在这儿？我记得她和宴清分别是君忻的前后两位代言人啊。”
“她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啊……”
居然有人不认识她伍漫菲是谁。
居！然！有！人！
“伍小姐刚刚就是因为吸入了有害气体，才会现在咳个不停。”宴清尽量使声音大而平缓，“我没有骗你们，伍小姐只吸了一点就变成这样，一旦气体扩散开来危及到每一个人，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现在要送伍小姐去医院，现在，请你们大家尽快离开，以免吸到扩散出来的气体受到伤害。”
有宴清这样的知名人物信誓旦旦地保证，又有伍漫菲‘身体力行’地表现出吸入气体后咳嗽成这副模样的鲜明案例，大家立即作鸟兽散，走前还不忘向宴清道谢。
“清清子，你不是昨天才差点被花盆砸中吗？今天又遇到这种事，是有谁想害你吗？一定要小心，我先走啦。”
“宴清你真好，还不忘记提醒我们有危险，这下可好了，终于不用加班了，这是我今年最早回家的一次！为这儿我都要粉你了，我以前从来没粉过明星的！”
“宴清，这次特殊情况就算了，下次，下次你一定要给我签名还有合照啊！”
“宴清，我以前喜欢伍漫菲的，从现在起，我决定对你黑转粉，成为你和漫漫的双担粉！”
伍漫菲在旁边听着路人一个个真诚地向宴清道谢本就呕得半死，最后还听到有人要同时粉她们两个人，一时间气血上涌，直接吐了出来。
宴清和高菲将她扶出去的时候，她还不太愿意，只是现在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咳嗽早已将她气力剥得干干净净，她只得被她们带走，坐进了车里，躺在后车座上。
后面的咳嗽声仍未消止。
宴清坐在副驾，看了眼大楼，在眼眶即将再次模糊起来之前，狠狠眨了下眼睛。
“老板，现在怎么办？”
“先送她去医院，送完立即回来，他们……”
宴清停了下说：“他们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