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低头把手机收回包里,“……应该不算吧。”
秦来唇角的弧度向上弯起,只弯了一下,便抿成了条直线。
他沉默片刻,语气柔软许多,“如果这是吵架,那肯定是我错了,茉茉,你别生气,烧楼的事情,是我冲动了,我会补救的。”
他靠近她,再次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别走了,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多难受啊。”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她如玫瑰一般令人心醉的面庞,声音低磁,缠绕在她的耳畔,“留下来陪我。”
他的手抚上她圆润的肩头,轻啄她的侧颈。
温热的气息如水一般流淌。
她差点被他蛊惑,心软下来。
定定心神,她把他推开了。
“秦来。”
宴清站起身,“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秦来快速蹙了下眉头。
他眼眸微闪,含着很浅的笑意,“你不是也没跟我讲全部的真话?”
“有什么事不能摊开了讲。”他抬起头看着她,温和地,“我们彼此都不要给对方留下秘密,这样不好么?”
宴清想,她要怎么说“全部的真话”。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套了层‘宴清’的壳子活着,她随时可能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她跑到天台,就是想测试这个世界到底会不会因为她说的话而起反应。
她不能对任何人推心置腹,否则,就会变成“疯子”。
“算了。”
秦来突然改变主意,没继续发问下去,他站起来,牵住她的手,带她往楼下走,“高菲快过来了吧,我送你到门口。”
外面很冷。
妖风在山间呼啸,像无形的怪兽在耳边嘶吼。
宴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秦来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
离门口还有段距离,他们已经看见高菲在那里等着。
“你把衣服穿上,别冻着。”
宴清想把衣服还给他。
秦来阻止,“别,我可是有心思的,你看,你去宴翎那儿,和管家,高菲他们四个人,快快乐乐打打牌,玩玩游戏什么的,多好,但要是把我忘了怎么办?那可不行,外套放你那儿,你至少还记着,嗯,有个秦来的,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呢。”
他冲她笑。
毫无芥蒂的模样,让宴清心底被刺了下。
宴清一顿,“秦来……”
“烧楼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好。我错了,对不起。”
眼瞅着快走到门口,他放慢脚步,“很多东西我没考虑到,光想着出气了,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做。”
到门口时,他彻底停下来,在宴清的目光中,顶顶认真地说:“那些人的失业问题,我会安排好的,茉茉,我想让手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张大,我不会让她有个‘crazydaddy’的,我向你保证,好吗?”
宴清眼睛有些酸,她抱住他,脑袋,深深埋进他胸膛里。
他的心跳不太稳。
过一会,她放开他,嗓音微哑,“明天见。”
他笑着点头,“嗯,明天见。”
秦来和不远处的高菲挥了下手,看着宴清上车后,又冲宴清摆了摆手。
车甫一离开,秦来笑容淡了许多,他转身往回走,同时给司刃打电话,“阿刃,你过来,对,就是现在。”
-
宴清坐进车里后,身上披着秦来的外套,轻轻嗅了下。
茉莉花香给人安抚和镇定的力量。
有时候宴清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像秦来这样的人,会喜欢用这么温柔的香水。
“老板,你和秦先生怎么了?”高菲在前面开车,“我看你俩出来的时候,表情都不太对劲。”
宴清说:“我们吵架了。”
“吵架?”高菲差点叫出声,“你们怎么可能吵架?你要是不高兴,秦先生肯定立即就反应过来去哄你了,直接把吵架的苗头掐死在萌芽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要搞到吵架这种地步?”
“会不会是婚前焦虑症和恐惧症啊。”高菲自问自答:“老板,你之前和霍先生结过婚,肯定对失败的婚姻有点阴影,心里不安吧?秦先生第一次结婚,他以前挺爱玩一人,突然以后要被锁进婚姻的‘枷锁’了,也挺不适应,所以就吵起来了?”
宴清答不上来。
她沉默了会,才说:“我有些事没想清楚。”
车已经离开僻静的盘山公路,逐渐驶入繁华的街道。
闻言,高菲手不太稳,忙抓紧方向盘的皮套,对付着车前想要抢道的轿车,“什么叫没想清楚?老板,没想清楚这事儿可大可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大到能让你和秦先生结不成婚啊,你是哪种程度的想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
宴清把秦来外套的两只袖子攥在一起,把自己裹得更紧,闭上眼睛,“让我静静。”
高菲不再出声。
车开回酒店,宴翎房间门被敲开,她走出来时,手里还握了本工商管理的大学教科书,看到宴清,不由得一怔,“姐?你怎么来了?”
她意识到宴清的表情很不对劲,旁边高菲又拼命挤眉弄眼使眼色,猜到什么,便把宴清带进来,“姐,今晚和我一起睡吧,我们好像也没怎么说过什么悄悄话,我也好久没去上学,很怀念宿舍里大家一起讲话的日子,你跟我说说话吧。”
-
司刃赶到半山别墅的时候,秦来正往酒里兑咖啡。
他表情漠然,动作随意,眼角微微泛红,像抹了圈浅浅的胭脂,给他疲惫的面容增添几分艳色。
“哥。”司刃有些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秦来看他一眼,“来了?”
然后挽起笑容,“咖啡让人清醒,酒能让人迷醉,那你说,咖啡和酒放一起喝,是更醉还是更清醒啊?”
司刃诚实地摇头,“哥,我不知道。”
秦来将酒一饮而尽。
他摁着额头,过了会说:“好像是更清醒了。”
“阿刃。”
“什么事,哥?”
秦来浸过酒的舌头,吐字变得很软,字眼像在棉花糖上缓缓铺开,“给我查,今晚茉茉去的晚会,见了什么人,跟他们说了什么话。”
“是。”
他的皮肤此时白皙得像块上好的羊脂玉,“还有。”
“给我订张票去烟城。”
“我有事要去那一趟。”
司刃再次应声,“好的哥,什么时候的航班?”
“就今晚吧。”
他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同时,又把那些黑咖啡兑进酒精里,“有些事,早点办为好。”
两小时后。
夜间航班抵达烟城。
顶楼餐厅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罩住,里面灯光昏暗,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有两人面对面坐着。
陆嘉明看了眼手表,夜里十点半。
他打了个哈欠。
“人再不来,侍应生会以为我们是一对了。”
他对面的霍骁语气不太好,“那个服务员刚刚上来问我,要不要点一份烛光晚餐。”
陆嘉明:“……”那她怎么只问你不问我,什么意思。
“耐心些吧,霍先生。”
陆嘉明说:“之前一直约黎禾的买主,他不肯见面,现在终于愿意和我们面谈,那我们关于酒店的改造计划,就有可能实施了。”
“我知道。”
霍骁环视四周,只是在想,当初他约宴清来这里吃饭,最后来的不是宴清,而是商越。
那时候能跟她吃上一顿饭就好了。
哪怕只是一顿饭。
也不至于到现在,他仍觉得遗憾。
他想得出神,忽听到餐厅门外连接电梯的地方有人对话,那个猜测他和陆嘉明是一对的侍应生说:“是的,这两位先生一直在等您,请进……”
霍骁和陆嘉明都抬起头向来人的方向看去。
待看到那个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光影也随之让他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他们没有惊讶,只有了然。
“果然是你。”
霍骁说。
陆嘉明起身,向他伸出手,“我们早就猜是你了。”
秦来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微笑,“那当然,能把茉茉家里所有资产拍下来的人,除了我,还能有谁?”
陆嘉明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还挺浓。
他推了下眼镜,探询地向秦来的脸上看去,只觉他平日里的招摇狂放不再,有些落魄。
“你没事吧?”
替陆嘉明问出这句话的是霍骁,“我看你样子不太正常。”
秦来不以为意地摆手,坐下来,“好不容易把爷约出来,就赶紧谈事儿。”
他抬起食指,侍应生连忙过来,听他点了好几瓶洋酒,问道:“先生只喝酒,不点些菜什么的吗?”
秦来看了她一眼。
侍应生脊背发凉,“我知道了。”
她又问了陆嘉明和霍骁,见他们都没有要点菜的意思,抱着手里的菜单,快步走远了。
陆嘉明:“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霍骁:“能把秦先生约出来和我们见面已经不容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秦来闻言一哂。
侍应生已经把酒拿过来,给秦来倒酒。
“不过我还是劝你少喝些。”霍骁道:“免得让宴清看了不高兴。”
侍应生退下,秦来喝了口酒,两只胳膊都放在桌上,像小学生上课那样。
他下巴颏儿枕着手背,看霍骁,“你这人真有意思,说不要多管闲事,提我家的小花儿还不是在多管闲事?”
霍骁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想了想,“你是因为宴清喝成这样?”
秦来笑,“这不关你的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拽着不放,就没意思了啊。”
陆嘉明觉得气氛不对,想打圆场,“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
霍骁打断陆嘉明的话,和秦来的视线在空中对撞,“秦先生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清楚,何必拐弯抹角,说些不阴又不阳的话。”
秦来哈哈大笑,他又喝一口酒,捏了捏有些发痛的额角,漫不经心地道:“你还是那么喜欢她。”
“是。”霍骁冷淡道:“秦先生,你要记着,你当初是如何破坏了我和宴清关系的,现在,你们还没结婚,就算我想从你身边把她抢回来,也无可厚非,谁都可以指责我,但唯独你,没有任何立场。”
“你们能别吵了吗?”
陆嘉明忍不住道:“说好的,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实现当初在投标会上,我,霍先生还有宴小姐三个人对酒店的构想,宴小姐无论选择谁,都是她自己的主意,不是你们想抢就能抢她过来的,好不容易人聚齐,宴小姐又将酒店的事暂时托付给我们来做,你们如果真是为她好,就不要再在这里争吵,为她想要的未来,多做点努力吧。”
秦来和霍骁沉默下来。
半晌,霍骁道:“我们来谈重整黎禾酒店的事吧。”
秦来点头,“当然要谈的。”
他露出笑容,“要我们家茉茉,当上烟城女首富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