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才发现恩雅已经给她打了数通电话。
“抱歉，刚才有事，我都没注意。”宴清听她口气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恩雅把陆喋想开个人工作室，并与炫驰续约意向不大的事告诉她。
宴清接电话期间，秦来放下车窗吹风，手指往储物格那翻了下，一堆玻璃糖纸包裹的水果硬糖出现格子里。
他抓了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剥一颗放进嘴里，同时捏起下一颗，无声询问她要不要。
宴清摆手。
她听完恩雅的话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惋惜，“这样也不错。”
“就照他的想法，放手让他做吧。”
恩雅震惊，“……小清，你不跟他谈谈？他要是离开炫驰，对我们来说损失惨重啊。”
“他要是真想走，我们也留不住。”宴清淡淡地说：“这种事，圈里还少见吗？我们作为签他的公司，无论对他如何，他与我们解约的消息一传出来，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一定是我们黑心，看陆喋爆红之后想修改条约，要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剥削，才会使他忍无可忍选择单干。圈子里这种事还少吗，你看看过去那些和原公司解约的艺人们，大家第一反应都是觉得东家无良，不然艺人为什么要走呢？”
“何况陆喋现在如日中天，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我们淹死。”
秦来专心致志地折玻璃糖纸。
宴清又发现了他的一项新技能——会叠小花。
但他叠得还挺糙的，最后的成品四不像。估计他自己也不满意觉得辣眼，把不够漂亮的小花丢回了储物格里。
她从那些糖里，拿了颗橘色的捏在手心，“好聚好散，和平分开，对公司和他来说，都是好事。”
恩雅和陆喋相处几年，从进公司起，恩雅就觉得以他的资质和刻苦程度，成为大明星是迟早的事。
所以，虽然之前不是他经纪人，但也常常在各大场合带他出来。
陆喋以前不习惯多人在场，总会露怯，慢慢由她带着，整个人都开朗许多。
她算是看着陆喋长大，对他，比起公司里其他艺人，多了分亲昵和喜爱，现在他可能会离开炫驰，心里自然是不舍的。
可宴清丝毫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宴清对喜欢的人会非常好，对不喜欢的人，一点都不会上心。
你可以说她至情至性，也能说她性情凉薄。
恩雅心里叹息了声，没再说关于陆喋的事，把裴景澜想和她炒西皮的打算说了，“你要当心他在节目里对你刻意的接近和讨好，别让他逮到踩着你立人设的机会。”
伍漫菲想踩她立鉴婊人设，裴景澜也想踩她立深情的人设？
宴清觉得好笑，“我知道了。”
打完电话，她听见秦来问：“有员工想从你那儿跳槽走人？”
秦来是炫驰的半个合伙人，宴清想了想，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他这一消息，“嗯，几天前我们去看的那个选秀直播，出道第一的男孩子是我们公司的，可能打算自己出去单干了。”
秦来给她剥糖纸，手里动作一停，然后说：“那个叫纪寒泽的？”
“不是啊。”宴清笑，“纪寒泽是冲进小森的黑马，第一名自始至终是陆喋。”
这人奇了怪了，对第一名没什么印象，倒是对此前名不见经传的纪寒泽记得清楚。
“你说他之前在公司里待了四年，一直都很刻苦地练习，出道成第一后，就想着自立门户了？”
宴清简短说了陆喋的一些情况，秦来听完后道：“你们一定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怕是心里积了股气，想干票大的，让你们注意到他的存在吧。”
宴清微愣，慢慢皱起眉头，“炫驰从来没亏待过他。”
秦来一针见血地说：“那就是他想要更多，而你们，没有满足他。”
宴清脑海里浮现陆喋的脸。
那张脸，不是四年前在江边意欲轻生的他，不是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他。
是在病房里，目不转睛望着她，看似懵懵懂懂，实则步步为营，把一切都推到陆嘉明身上，让她做出错误判断的他。
陆喋想要什么？
无论他想要什么。
她永远不可能给。
“他能给炫驰带来多少助益？”
秦来打断她的神游，从纯商人角度同她分析这件事。
陆喋商业价值极高，如果能和他续约，炫驰靠他一人，未来五年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或许不是真的想走，只是借着经纪人告诉你，他想要你满足他的要求。”
秦来见她面色漠然，“你还想跟他签约么？”
宴清道：“我觉得继续合作的可能性很小。”
秦来手肘撑在车窗上，表情很轻松，“这事你不要想了，我帮你做。”
“不管最后，他意向如何，公司里总需要有人跟他谈谈。”
秦来干脆利落地做出决定，“但不一定非要你亲自出马。”
有他指点，宴清对炫驰的未来规划清晰很多，她说：“好啦，不要再谈我的事了，你成天为好多事操心，别把我的事也搭上。”
秦来勾唇，笑着吻了下她的唇，两个人刚分别吃了不同的硬糖，青苹果味和柑橘味碰撞在一起，湿漉，绵软，交缠中，出现了新的甜味。
直把她吻得面红心跳，如一滩水般软在椅座里，他才稳稳发动车子，“只有把你的烦心事解决，你接下来所有的时间，才能属于我一个人啊。”
两旁分叉形状的路灯开始倒退，随着车速加快，它们像一群白色海鸥，翅膀轻盈，快要飞起来。
“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这人呢，也没什么别的优点。”秦来打了个转儿，“就是又帅又聪明又贴心又善解人意……”
“好了好了。”
宴清打哈欠，哈出一口清甜的柑橘味，“今日份的自吹自擂到此为止，我们回家睡觉去。”
-
半山别墅。
卧室。
圆月高悬，充盈一室。
窗外岑静到极致，仍能听见草地里，蟋蟀蝈蝈们，在演奏秋日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秦来双臂把宴清搂在怀里，下巴磕着她的颈窝。
他问她什么时候去扶桑。
“后天。”
宴清说：“后天，节目组一早就会登门拍摄，机票订好过了。”
他没说话，埋首于她身上，呼吸有些重，她能感觉到他郁沉的心思，虽然说只是分开一个月，但他们确立关系后，这是第一次异地，确实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
“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看你。”
“如果有时间，我们晚上视频。”
他们异口同声说出来，怔愣片刻后彼此都笑了，宴清望向窗外的夜空，想起秦来数次，用漂亮的烟火以天空为画布，写下对她的表白。
QIN（秦来的姓）LOVESQING（宴清的名字）。
“阿深。”
“嗯？”
宴清捉了他一只手，往他手心里写字，“我名字的英文拼写是YANQING，你的是QINLAI。”
“如果只看英文拼音，你的姓氏，和我的名字很像呢，只是我比你多了个G。”
差一点。
就成了小言里经常会写到的：你的姓氏，我的名字。
“是，就是多个G。”
秦来低声重复她的话，反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英文单词，“这个多出来的‘g’，一定是这个意思。”
那个英文单词的意思，是“传闻中的小妖精”。
“不对。”宴清也说了个单词。
中文翻译过来，叫：抢夺者。
她穿进书里，变成了‘宴清’，为她改变命运，也抢夺走她的人生。
虽然‘宴清’只是纸片人。
她曾经不想当真的这个世界，如今，却在这里稳稳扎根，秦来的体温是温暖的，呼吸是平稳的，心跳是有节奏的。
她和他，和身边很多人都有了深切的交集，她不能再把他们当纸片人看待了。
他那么真实，又仿佛在提醒她，要踏踏实实地，在这个世界里，继续走下去。
“胡说。”
秦来不理解她的脑回路，掌心包裹她不大安分的手，“睡觉。”
宴清听话地闭上眼睛。
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
第二天，宴清回到酒店，和云弈棋吃过饭后，与她分别。
小机器人的事，让宴清觉得自己冤枉了陆嘉明，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云弈棋，云弈棋头摇得像大摆锤，“你不要跟我说他的好话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好人，我已经死心，就不要来动摇我的决心了，这辈子跟他一别两欢，死生不复相见。”
“……”宴清说：“也好，你回去后可以照你爸要求去相亲，但千万别委屈自己，人真不能将就，要是结了婚遇到喜欢的，小心肠子悔青。”
“晓得啦晓得啦。”
云弈棋烟城小女人的气质泛上来，已经坐进车里，向她摆手，语气娇嗔：“下次见面，会带个男朋友给你看的呀，好伐？”
宴清笑着看她离开。
云弈棋走后，宴翎和高菲过来帮她收拾行李，宴翎看姐姐摘下那枚粉色鸽子蛋，收进盒里，问她：“这个要带过去吗？”
宴清抚着指间，光秃秃的触感让她一下有些不适应，她点头，“带过去，录第三期的时候，我会戴上它，向大家公布我准备结婚的消息。”
两人惊讶过后，都露出笑容，高菲说：“真好，老板这次结婚，一定会很幸福的。说实话，秦先生是我见过，对老板最好的人，你们俩婚后，他肯定不会让你受丁点儿委屈。”
“我也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宴清莞尔，“他对我有多好，我知道，我不会辜负他的。”
高菲转头看宴翎，“你说，今年结束之前，你姐能不能给你添个小外甥或小外甥女呢？”
宴翎还没回头，宴清把沙发上的抱枕往她身上砸过去，“再编排我，小心年终奖我不发给你！”
没有秦来在身边陪伴时，虽然会感到孤单。
但宴清和她们打打闹闹，这天也就乐呵呵过去了。
那晚，三个女人睡得都不踏实。
高菲永远在考虑宴清的安全问题，到了异国，保护宴清的人身安全会比在国内更困难，录综艺要做任务玩游戏，她也不能近身跟着，事情还挺麻烦。
宴翎算是第一次以助理身份，正式地去帮宴清做事，她的忧愁很简单，如同大学毕业刚领到第一份工作的菜鸟，面对即将入职的明天，辗转反侧。
宴清自然想的是怎么应对伍漫菲和裴景澜。
“算了。”
她裹紧小被子睡觉，“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还会怕他们？
无论心中有过多少顾虑。
翌日，当节目组的人按响门铃，宴清打开门后，看见乌泱泱十几个人堵在门口，扛着各种拍摄器械只为她一个人的时候。
她对上镜头，弯起眼睛，自然又放松地对他们说：“早上好啊，你们来得可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