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蕾蕾才不相信人生有这么多意外。
不过即便黎颂是冲着程子澈来的,她也丝毫不介意。
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傻。
方沁已经死了,他应该死心去追逐自己的人生幸福。
可他现在还在一次次为程子澈操心奔波……
乔蕾蕾心情很复杂。
枫姨煮了奶茶,热腾腾的甜饮让身子慢慢暖了起来。
“今年春天可真冷。”黎颂看了一眼后花园,园子里因为有张伯和专门园丁的悉心照料和打理,已经绿意盎然,只是外头的气温不会骗人,黎颂的指尖冰凉冰凉,所以摸到温暖的杯子,他有种从头暖到脚的感觉。
“阿澈他妈妈以前就最不喜欢这样湿冷的春天。”黎颂的眼神渐渐失焦,像是穿越时光重逢了往日的故人。
乔蕾蕾捧着自己的杯子轻抿了一口奶茶,“看得出来,您和沁姐感情很好。”
“是不错,她是我的知音。只可惜她弥留人世的最后时间里,不是我陪在她身边。”黎颂忽然收回了目光,眼神灼灼的看向乔蕾蕾。
乔蕾蕾只觉得像是被烫了下似的,本能的低下眼,回避了他的眼神,“黎代表今天来家访,不是为了闲聊说往事的吧?”
说到这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并冲着刚从二楼房间里换完衣服出来的程子澈打招呼道:“阿澈,快看看是谁来了。”
刚刚程子澈是自花园楼梯上的二楼,所以没有见到黎颂。
这会儿他穿了一套摇粒绒的青蛙睡衣出来,模样有些滑稽,但红扑扑的小脸蛋依旧可爱。
“黎颂叔叔!”程子澈开心得像只出笼的小鸟,飞奔下楼。
“慢点跑。”乔蕾蕾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黎颂的声音又在这时候幽幽飘进她耳朵里,“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和阿沁很像。”
“黎代表,”乔蕾蕾换上严肃庄重的表情,压低声音警告道:“我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不要再提沁姐了。我不想惹得阿澈伤心,请您理解并且全力配合,谢谢!”
这才终于暂时堵住了黎颂的嘴。
等程子澈跑到他们身边时,两个成年人都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黎颂按部就班的进行了家访事项,了解程子澈平常课余时间在家都会开展哪些兴趣活动,以及特长培养方向等等。
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熟悉的人,而不是陌生的圆方代表,程子澈表现得十分热情大方、自信得体,小主人风范十足。
不难看出,在这个家里,桥梁夫妇给了他足够多的信任、支持、自由,以及爱。
否则,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何以能表现出如此朝气蓬勃的状态?
家访在一个小时后进入尾声。
程子澈闻到了厨房飘出的香气,有些饿了的小家伙朝那边看了好几次。
乔蕾蕾觉得好笑又好玩,不忍看他馋而不得的样子,便拍拍他的后背,“去看看晚枫奶奶做了什么好吃的。”
“嗯!”程子澈一溜烟儿的跑了。
黎颂在这时起身道别,“时候不早了,这次的家访就到这里吧。”
“好,我送你。”这一个小时,乔蕾蕾过得并不轻松,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她全然说不出留黎颂下来吃饭之类的话。
两人行至前院,黎颂顿住脚步,回身道:“快下雨了,就送到这儿吧。我的车就在外边,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嗯。那路上小心。”乔蕾蕾娴静的立在原地,脸上在笑,眼睛却饱满复杂心事。
走出一步的黎颂,又一次回过了头,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特点,对吗。”
乔蕾蕾内心接话。
她不确定他又想说什么。
此刻,她面对黎颂,心里有太多纠缠交织的情感。
有感激,有惶恐,有歉疚,有担忧……
显然,黎颂也并没有奢望能得到乔蕾蕾的答复,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方沁,就不要再刻意模仿她。否则,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乔蕾蕾收起了笑意,眼神荡失温度。
黎颂面不改色,“我一直都认为,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人会和她一样。她是独一无二的。直到我遇见了你。”
“黎代表,”乔蕾蕾不得已再次发出严正警告,“我希望你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你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
“我这样说并不是想向你表达爱意,梁太太不用这么紧张。”黎颂依旧表现得彬彬有礼,“只是从你身上,我感觉到了阿沁。这听起来有些诡异,但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乔蕾蕾的小腿肌肉莫名开始抽筋,她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作怪,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第一次发现黎颂的眼神如此锐利,竟令她产生了一种被人抽丝剥茧般的错觉,仿佛她此刻是衣不蔽体的站在他的面前,所有秘密无处遁形……
究竟是哪里暴露了?!
好在黎颂说完这番话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家中,乔蕾蕾良久没有缓过来,心中进行着天人交战。
“干妈?”程子澈端着枫姨刚做好的椰奶冻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了,可看乔蕾蕾无知无觉的,不由得开始担心她,“你怎么啦?”
乔蕾蕾骤然回神,很是抱歉的抱了抱儿子,“没事。”
“是不是黎颂叔叔布置了什么很难的作业?”这是程子澈的小脑袋瓜努力想才想到的一种结果。
乔蕾蕾恢复笑意,“哪有什么作业能难倒我?”
她端走分给她的那份椰奶冻,宠溺的看着儿子说道:“我现在去楼上剪辑我们刚刚拍好的电影选段,阿澈要一起吗?”
“要!”
母子俩又变回了高高兴兴的状态,可刚刚发生在前院的一幕,没能逃过张伯的眼睛。
晚些时候,梁湛廷回到了家。
傍晚的天空下起了小雨,他从车库走回前门时,身上不慎沾了点雨水。
“春天最容易感冒,得当心。”张伯给梁湛廷递上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干净毛巾,边走边说道:“今天萌芽幼儿园派代表来家访了,代表叫做黎颂,似乎和少夫人认识。”
“我也认识。”梁湛廷说着朝客厅望了一眼,“留黎先生吃晚饭了吗?”
“没有。黎先生走的时候,和少夫人说了些奇怪的话。我刚好在门外等物业送快递过来,所以听了一些。”张伯回想起了乔蕾蕾当时不愉快的面色,将黎颂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梁湛廷听完后并未表态,只问道:“蕾蕾呢?”
“在二楼书房,和阿澈少爷在一起。”
“好。”他回房换了套睡衣出来,准备去书房时,却在走廊上见到有些吃力的抱着程子澈的乔蕾蕾。
“你回来啦。”乔蕾蕾轻言细语的说道,“阿澈看我剪片子,看的睡着了。”
梁湛廷上前将孩子抱过来,往楼下走,“待会儿就要吃饭了,该叫醒他。”
“等等再叫吧。他今天玩累了。”乔蕾蕾走在梁湛廷身边,替程子澈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没从妻子脸上看出破绽,梁湛廷不由得主动提及:“听说幼儿园来的代表是黎颂?”
“……嗯。”乔蕾蕾明显不想讨论他。
梁湛廷将程子澈放到沙发上,给他盖好毯子,这才拉着乔蕾蕾到一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