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顾景桓进一品阁是为了查一桩女子拐卖之事。
一品阁的确是京中最有名气的，陪酒的姑娘也是最美的，可一品阁向来禀着自愿的原则，从不行强迫拐卖之事。
“你说你这个幕后老板，连底下产业做了什么都不知。”顾景桓又嘲讽我：“据我的人所查，一品阁就是最大的中间人，他们拐走良家女到一品阁调教，便送去官员府中做妾，还帮着官员夫人打发不听话的小妾，把她们割了舌头卖到村里。”
他把证据放到我眼前，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一品阁。
“原本我跟你来侯府是想着你作为老板更值得查，来了才知道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芸娘管着一品阁，这些事她不会不知。”
我找到芸娘，证据在前她无法狡辩。
“是林丞相，很早之前一品阁便在行此事，是我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他给我吃药，我若不听他的他便不给解药，主子，我也害怕死，我……”
“你若告诉我，便不至于错到此时！”
“主子，此事虽有错却很是赚钱，那些官员买一个小妾会花大价钱，帮夫人卖人她们不仅给酬金还给封口费，都是天大的数字，一品阁开销巨大，我也是想多挣些！眼线送来的消息我给丞相的都是半真半假，此事对你也并无不利。”
“这是黑心钱啊！那些人看上哪家姑娘你就派人去抢，那都是良家女子，你我同为女子，难道还不明白吗？”我闭上眼睛：“老实说，秦安强抢兰花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是。”
“你真是糊涂！这证据不是我查到的，一旦揭露你觉得林丞相会保你吗？”
“主子……如今京中都知你是一品阁老板，若是揭露火会烧到你身上……”芸娘恍然大悟：“丞相这步棋竟铺了这么久！”
果然，朝堂上弹劾我的折子不断递了上去。
都是丞相的人。
证据不是顾景桓递上去的，那么只能是林丞相从一开始便桩桩件件保留了证据，为了有朝一日对付我。
原来我的亲生父亲一早便想好了我与他的今日。
杀妻杀子只是他的第一步。
他和芸娘的联系从不留下书信，和上一次一样，他把自己摘的很干净。
我被关了大牢，皇帝下令谁也不能探视。
我在牢里关了半个月，突然有一天牢门打开了。
顾景桓和顾易兄妹来接我。
他们告诉我，芸娘死了。
芸娘交代了所有罪行，一人全揽下了。
皇帝其实也并不想杀我，芸娘认了罪他便放了我。
芸娘的尸首被挂在城楼上，曝尸三日，百姓们纷纷拿菜叶子扔她，嘴里骂的很难听，在他们眼里芸娘是个十足十的人贩子。
我远远看着心痛极了，芸娘的死，阿娘的死，桩桩件件都逃不开丞相。
我的父亲，这多可笑啊。
顾易安慰我，等他登上大宝，他不会放过丞相。
可我等不及了。
我擦亮了剑穿上夜行衣正要出门，顾景桓拦住我。
“你贸然去杀他不仅你娘的事无法公之于众，就连你也会身陷囹圄，刺杀当朝丞相，这是死罪！”
“死罪便死罪，我便是死也要拉上他们一家陪葬！大不了躲到浔山，叔叔不会不管我的！”
“行，我也不当王爷了，我陪你去浔山，一辈子落草为寇。”
他的话让我愣住。
落草为寇，是啊，我为何要因为他们牺牲宁远侯府的名声？祖母把侯府交给我，我不该辜负她。
“芸娘死前让我告诉你，林丞相通敌，她是意外看见的，并无证据，我想我们可以从葛那入手。”
我请旨和顾易一起审葛那，我把葛那关在牢房里，双手双脚都锁在铁床上，安排一品阁最漂亮的几个姑娘到牢里。
“葛将军，我找来了你最喜欢的温柔乡，你好好享受吧。”
整整三天，葛那扛不住了，这种温柔刀往往比酷刑还要致命。
同时我派人盯着林丞相，他知道我们审葛那急得焦头烂额，看到送了姑娘进牢里，更是坐不住了，看来他也知道葛那是个好色之徒。
天牢守卫松散的夜里，林丞相潜入天牢。
“你若说出我，你们陛下的大业就完了！沈迟绾是我的女儿，她心狠手辣不会放过你，这是毒药你且吃了，也算解脱！待大业成了，陛下不会忘了你！”
葛那乖乖吃下毒药，死了。
（八）
三个月后，皇上突然恶疾卧床不起。
太子顾慎监国，顾景桓被囚禁，我和顾易都被赶出京城，发配至荒漠之地。
又是两月，京城便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临国的兵到了城下，京城城门大开，开门的正是林丞相。
此时就连太子顾慎都被林丞相囚禁了。
“杀——”
临国的铁骑踏入京城，开始烧杀抢掠。
远远的有马蹄声滚滚而来。
我在城楼上射出第一箭，将临国旗帜射倒在地。
我高声呼喊：“将士们！犯我国土者，杀——”
一时间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声势浩大。
顾易和顾宁带着兵围住他们，顾景桓抓住正要跑的林丞相。
大殿之上，顾慎和林丞相跪在地上。
皇上身居高位愤怒至极：“孤这般信任卿，你竟然通敌卖国！还有你，身为太子不顾百姓与敌国结盟，畜生！”
顾慎倒是连连认错说自己一时糊涂，林丞相却一言不发。
皇上无心管他，便交给我处置。
天牢里，我站在牢外看着他，他从未有一刻这般落寞。
“真走到今日竟也不觉得高兴。”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从我去天牢见葛那那日起，我便在你的算计中。”
“是啊，皇上装病，我们假意离京，就是为了让你露出狐狸尾巴。”我微微勾唇：“我这般费尽心思，还是找不到你毒杀我娘的证据，对我娘，你可曾后悔过？”
“我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家中清贫，旁的学子都欺负我，只有萍如待我最好，可我没权没钱，她跟着我只能过苦日子，我上京赶考认识了你娘，她真好骗，三言两语便被我哄得非我不嫁。”
“可她父亲看不上我，我在宁远侯府连吃饭都不敢伸手夹菜，我每日看他们脸色，好不容易出来了，同僚笑话我靠娘子，是个吃软饭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我受够了冷眼，我想拥有权势又有什么错！”
“可你已经位极人臣，还是不满足。”
“临国皇帝许诺封我为异姓王啊！谁不想当王爷！”
我只觉得可笑。
“所以，你利用完我娘，利用完侯府，便要丢弃，就连我你也不想留下！”
“你？你倘若同我一条心，我今日岂会在这儿！养不熟的东西！”
我冷笑：“你还是执迷不悟，没关系，如今你已经身败名裂，你最珍爱的夫人和女儿，我都不会放过。”
“我的错，何苦连累她们。”
“你的错，何苦连累我娘和芸娘呢？”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绾绾，再叫一声爹吧。”
“你也配？”
太子顾慎被贬，与林丞相一起处斩。
太子妃林氏伤心过度流产，我安排她与丞相夫人秦氏一同入军营为妓。
她们咒骂我，恨不得将我生生撕碎。
我捏着秦氏的下巴，恶狠狠道：“当日你也是这般给我娘灌的毒药，如今我没要你们的命，还不感恩戴德？”
“贱人！连自己父亲都不放过！你这个白眼狼！”秦氏朝我啐了一口。
我一把扇在她脸上，五根指印清晰可见。
“娘！”林秋荷给我磕头，哀求我：“姐姐，我错了，你放过我们吧，你娘不是我们想杀的，都是父亲啊，他的意思我们不敢违逆。”
“所以太子也是他让你抢的？”我白了她一眼：“我不在乎顾慎，但我的东西也不是你想抢便抢的。”
“省省力气吧，军营里可没那么轻松。”
我派人在军中盯着她们，后来传来消息，秦氏不足半个月就死了，林秋荷疯了，没过多久也染病死了。
丞相旧人弹劾我，说我心狠手辣。
“你们看见了，本侯就是这么一个毒妇，再多嘴，本侯可就不高兴了。”
顾易如今是太子，我在朝中地位越发稳固，也越发嚣张起来。
“为官者当心怀仁慈，你连妇孺都不放过，如何做官？”
“就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本王倒觉得，沈侯爷做的不错。”
顾景桓径直走来站在我身后。
“沈侯爷浴血沙场时，可没见你们说她恶毒。你们这些文人管好自己的嘴。”
他怼起人来也是不留情面的，没办法，谁让他辈分大呢，就连皇帝也得叫他叔叔。
“你怎么进宫了？”
“我来是想请旨赐婚。”
“我跟你说了我们婚事不作数的……”
“没说是你啊？”
“不是我？那是谁？你要娶谁？”
他笑了笑，不说话，还转身就走。
我连忙追上他：“谁啊？你要娶谁啊？”
他突然停下来转身，正好与我撞个满怀，顺手就把我圈在怀里，低下头低声说。
“除了你，还有谁？”
（九）
京中唯一的女侯爷与皇帝的小皇叔定下婚约，一时间宁远侯府在京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顾易的太子之位已然稳坐，顾宁招了个驸马，是今年的探花郎。
而我，时常流连一品阁。
如今的一品阁还是归我管，时不时进来一批新人，个个白净又清秀，小嘴甜的不得了，这边给我喂果子，那边给我倒酒，后面还有人揉肩，我开心的很。
“沈迟绾！”
这个声音传来，房中的美男子们迅速且及时的藏了起来。
顾景桓推门进来，我嘴里的果子还没咽下去。
“王爷来啦？坐坐坐，一块儿喝酒。”
“沈迟绾，信不信我让你身边再也看不见男的！”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忘了，你不仅是宁远侯，还是我的未来王妃！”
“我与你初见就是在这儿，如果嫁给你就不能来这儿了，那我嫁给你有何意义呢？”
“你来这儿不就是有人给你说情话，给你倒酒喂果子吗？我也可以。”他突然凑上前来：“我日日喊你宝贝蜜饯儿，如何？或者同你行夫妻之……”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这儿还藏了人呢！胡说什么！
他拿开我的手突然吻我，我听见周围有杂乱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我被吻的喘不过气，连忙推开他。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的脸露出这般委屈的神情，我一下便心软了。
“其实……也不是，只是从前吧我只是想逗逗你，如今你和我身份这般悬殊，我不敢逗你，再者小时候你老是训我，我害怕。”
“你这丫头。”他轻笑：“以后我还是淮之，好不好？”
“那我还可以欺负你吗？”
“行。”
“还能把你送给贵夫人陪酒吗？”
“你觉得呢？”
他把我抱在怀里，在我的头发上蹭了蹭。
“没关系，我会让你真正爱上我。”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际，我和顾景桓的情缘开始了。
顾景桓，其实……我也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