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嘉华,见信如见吾。吾今离家久矣,恍惚间归心如箭。卿可信否?自吾离家以来,遇上种种之奇遇……若吾果能归家,必细细讲与汝听……”
——来自徐重贤的半封家书。
大漠的夜晚格外凄凉,天空中高挂着的那一轮圆月,是这世间最明白游子漂泊羁旅之情的看客。
可惜月亮它不说话,不能将那些忧愁心肠将给人听。
在这苍茫一片的孤寂大漠中,有一个穿着羊毛背心瘦弱的小姑娘在其中禹禹而行。
她走得很不稳,每一步都透着伤透心肠的绝望。
配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燕姬仰起头开始背诵那个人家书的所有内容:
“吾心之所念,唯汝而已;吾平生之所向,唯一家一室之温暖和乐而已矣……”
破碎的纸张在燕姬的手中一寸一寸被大漠的长风吹散,化成了漫天细小的雪花撕裂在半空中。
少女的脚步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她像傀儡一样麻木地一直往前走,迈动步伐,走上一步,一步,再一步。
摔倒了就重新爬起来,流泪了就让风吹干吧……
在最后关头拼死也要救自己的那个人啊,在把毛衣背心递给她的时候,曾经留下了最后的嘱托:“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请帮我把这封信送回家里……”
他在思念他的妻子,并且迫切地想要把自己的这份心情传达过去,传达给千年以后的那个人。
却是不知道,这一份深沉浓厚的情谊,也因为过于的灼热,烫伤了这位送信的小姑娘。
燕姬喜欢徐重贤,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他身上的书卷气,喜欢他藏在破石头后面沉静的眼神,喜欢他的临危不乱,在最危急的关头也仍然能够冷静应对,喜欢他笑的时候,嘴角微微抿起的弧度……
可是这份喜欢终究不能够传达……
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永远都不可能会变成看待恋人那般缠绵眷恋的目光。即使他没有世界另一端的妻子女儿,也永远不可能……
徐重贤的眼神,永远都带着怜惜。
不是对人的怜惜,而是对一本书中内容的怜惜,对那些墨汁描绘出的人物,对那些跌宕起伏的悲剧故事的怜惜。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即使他不说,燕姬也在心底里明白。
是没有人会用那样淡泊冷漠的态度对待这个世界的,抽身世外,事不关己——即使是自己的生命,也能轻易地付诸给别人……
孤寂的少女在月色中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歌唱,歌唱着徐重贤家书中情感深沉的思念,歌唱着自己的内疚与想念……
一边笑一边歌,一边歌一边笑……
癫狂的少女在沙漠中摇摇晃晃,像是一个喝的酊酩大醉的诗人,摇摆着手中的酒壶,问这世界,路在何方?
怎么会有人回答她呢?
沉默的沙子什么也不会说……
历史在此处诡异地拐了一个弯,被徐重贤这样一个千年之后的穿越者影响而偏移。但是谁也阻挡不住它真正要前行的方向,阻挡不了女君的登基……
燕姬最终还是登上了千古一帝的王位,她在大漠穿行的过程中丢失了自己的金铃铛,却遇到了前来迎接保护自己的军队。
浩浩荡荡的人马海浪一样拥住她,被围在众将军之中的少年女君第一次地显示出异象——被围在层层人海中的少女神情果敢坚定,即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已经能够镇定自若地率领将臣们打回敌人内部。
她面不改色地指挥人马,将那些刚刚追杀自己的一派全部杀光,一个活口也没有剩下。
这是关于她的第一个传说,后来的传说还有很多……比如女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博学善问,对于知识十分渴求,却终生不曾设立太师教导。
又好奇的人曾经去问她,女君对此也只是微微一笑,答曰:
“寡人曾有太师教导,于梦中传道。”
若说徐重贤此人,在历史中曾留下那么一点影子,那大概就在此处了吧——燕姬终于成为了后世千万人敬仰的女君,完成了他心目中期许的样子。还将他奉为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在梦中为君王传道受业。
……燕姬的故事,到此为止。
下一个,是金铃的故事。
……
“我有一串金铃铛,我有一串银铃铛,最后我还有一串铜铃铛。如果选一串送给你,你要哪串铃铛?”
过路的旅客在沙漠中迷了路,昏昏沉沉地睡到在沙地上,等到他醒来时,眼前就是这样一个奇异的场景……
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高鼻深目,唇红齿白,整个人覆在一件宽松的红袍中,此刻正低垂着脑袋坐在自己跟前,略带忧伤的用清脆的嗓音向他发问“你是要金铃铛,银铃铛,还是铜铃铛?”
荒凉无人的大漠中,出现这么一个诡异的少女,是个人都会害怕惊奇的吧。
但也许是少女的颜值给了游客勾搭的勇气,也许是她身上忧伤难过的气息削弱了她的攻击性,反正游客此时就觉得出现这样一个少女一点也没有危险,说不定还可以调戏一番。
他笑嘻嘻地点点头,故意打趣说反话:“我要铜铃铛!”
红袍少女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声音中更是多了几分喜悦:
“太好了,你为什么要选铜铃铛呢?因为铜铃铛更漂亮吗?”
游客依旧笑嘻嘻地反驳:“怎么可能,当然是金铃铛更好啊?只不过金子太贵了我买不起,还是铜铃铛更时候跟我的钱包相配嘛!”
听到这个不正经的回答,少女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起来。她看都不看这个故意搞怪的男人一眼,就沉默地站起来走开了……
“喂喂喂!”游客顿时被少女的变化搞得摸不着头脑,在少女的身后挥着手臂大喊着:“你怎么走了呀?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送给我一串金铃铛作为奖励吗?神话故事中都是这么演的,最不济也要送我一串铜铃铛以资鼓励啊……”
红袍的少女头也不回,从鲜艳如血的外衣下飘出一句阴沉沉地诅咒:“我不会给你铜铃铛的,任何一个铃铛我都不会给你的。铜要比金子珍贵多了,你没有意识到铜的珍贵,那就诅咒你永远找不到爱人吧……”
真是……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诅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