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东源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呐喊者,声音的分贝一声比一声高,音调高得简直要把人的脑袋都戳破: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小孩子的吵闹,有时候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凶器呢……
噼里啪啦……
学校行政整个大楼的玻璃在同时应声破碎。
这个瞬间,东君的耳朵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突然间穿透了,懵地一下,就失去了整个脑海内所有的声音。
就连记忆都好像在刚刚空白了一会儿……
女老师站的距离里东源要稍稍远一些,加上刚刚她无意识地张大了嘴巴,耳道有所缓冲,所以受到的伤害远远不及东君那么大,只是鼻管里淌出了两道鼻血。
她此刻惊慌地爬到了办公桌后面,不雅的鼻血都顾不上擦,看着东源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惊恐。
东君故作镇定地放下捂在东源耳朵上的手,摇摇晃晃地支在了办公桌上,努力集中起全身的精神:
“看到了吧……”
她身形立马顿了顿,喉咙里出现了一声哽咽,随即“噗”地一声,喷出来半口鲜血。
东源立即担忧地小碎步上前,想要扶住姐姐摇摇欲坠的身体,亮晶晶的小眼睛里满是担忧。
扬威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过来,两只手重新放回了兜里假装吃瓜群众看好戏。
女老师躲在办公桌后继续瑟瑟发抖,她瞄了一眼东君喷在桌子上的弧形血迹,抖筛糠一样的身子顿时抖地更加剧烈了,嘴里碎碎念道:
“……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救命啊……”
东君努力睁大眼睛看过去,她已经听不到女老师的声音了,甚至在刚才,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在努力辨识眼前这个哆哆嗦嗦的女人的唇形,想通过唇语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这家伙哆哆嗦嗦的,根本没办法看出来……
东君只好重新收敛起眸子,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继续前面的台词:
“看到了吧,我弟弟生起气来可是不得了的。小爷家里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钱,你这玻璃我们会赔给你的,今天的事你最好也给我闭嘴,还有……”
她还没说完,就已经承受不住昏倒了过去……
东源那副小身板根本支持不起东君的身子,憋红了小脸也没能扶住姐姐彻底失去精神的身体,只好和东君一起,齐齐咣当一下倒在了地上。
办公室内场面一阵慌乱。
昏倒在地上的戚东君同学,耳朵里缓慢地留下了一行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东源白嫩白嫩的小手。
可是他慌乱惊恐到不行,都始终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哪怕大滴大滴的眼泪已经打在了地上,哪怕唇瓣上都咬出来血液,像妖冶的玫瑰花瓣一般,凋零滴落在地面上斑驳的泪水中。
他不敢哭,不能哭。
不可以出声……
姐姐就是因为他的哭闹才昏倒的,不可以再哭,不可以再哭出声了……
一向看好戏的扬威这回终于死人复活一般勉强发挥了一点作用,弯下腰把东君拦腰抱在了怀中,准备送往医院。
在他们身后谁也看不见的隋棠此刻牵着狼先生也慢悠悠地飘了过去。
她一边飘,一边好奇地摸了摸鼻子,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询问狼先生。
“原本以为那个孩子只是个路人角色呢……这么一看却是我看走眼了。”
狼先生懒洋洋地迈开腿跟上的她步伐,眼皮子半耷拉着垂头丧气:
“谁说不是呢?就这么叫一声,差点要了主角的小命啊,刚刚差点没把我吓死!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这个世界的bug?”
隋棠却神秘地笑了一下,抚摸了一下唇瓣,没有再多作声。
……
学校报道日结束的一个星期后,戚家的两个小孩才跟着扬威从医院回了家。
邻居们至此又多了一个八卦热点可以谈:“哎呦呵,造孽呀,这两个多么活泼可爱的娃娃,就在这个鬼院子里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就受了这么大的苦头呦——一个成了哑巴,一个成了聋子……我看还是叫扬威先生快些把这老宅子卖了把,叫政府的人把这片不详之地给填平才好呢……”
“就是就是,别再这么下去,万一也祸害了我家的娃娃……”
邻居们聚在戚家门外,又是一阵日常的七嘴八舌的争论。
“吱呀——”一声,戚家银色的大门打开了。
戚家的大女儿,正是一脸惨白忧郁地出现在大门口,一只小短腿还叉在门口,将落未落……
邻居们心疼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落在了东君身上——啧啧啧,瞧着一脸可怜相,头上还挂着纱布,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小眼珠子也阴森森,肯定是在医院里遭了大罪了。
东君确实是度过了一段惨无人道的日子——她在医院治疗了整整一个星期,所有的医生都是同一个回复。
耳道永久性损坏,根本治不了,没可能治好。
她还只有9岁,以后漫长的时光里,都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在医院居住的短短一个星期,已经让东君原本就不胖的身体彻底瘦脱形了,眼窝和脸颊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深陷了下去。
“哒哒哒哒……”
面无表情的东君身后,东源踏着小脚丫跑了过来,递给自家姐姐一个酱油瓶,自己则是抱起一个醋瓶子。
他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像是会说话一样表达着:
“姐姐你的酱油瓶子忘记拿了,我们一起去上街打酱油吧~”
可是那张一向喜欢笑出两个酒窝的樱桃小嘴,此刻却是正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东君也安静地低垂下头,接过东源怀里的一个瓶子,随后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认认真真地关好自家大门,拉起东源便往大街的方向离开了。
望着两个娃娃手牵手的亲密背影,街坊邻居禁不住再一次晃着脑袋感慨唏嘘:
“看来东源哑巴了的传言也是真的了……这可是两个花一样的小孩儿啊,真是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是啊,可怜的很啊……父母也都不在身边了……”
热爱八卦的人们掉着廉价的眼泪,好像是为着提供饭后谈资的两个孩子,付出一点微薄的出场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