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烟在桌子底下伸手拍了拍江依，“依依，别这样，太小气了。”
江依现在根本听不进去。
整场饭局，莫泽垣只是伸手夹几口菜，基本不怎么说话。
都是张总，王总还有马总在聊。
而他的大掌一直都放在许婉婉的腰际，不轻不重地贴着。
许婉婉觉得很不自在，可是这样的场合她也不好发作。
骆云烟问，“听说莫氏已经过了许小姐的项目书，不知道能不能在招标前提前看看？”
许婉婉当然求之不得，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这事嘛。
莫泽垣在这时手机响了，跳跃在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是“司澄”。
许婉婉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心不乱也不跳的对着莫泽垣道：“你出去接电话吧，这里不适合。”
莫泽垣抬眸看了她一眼，起身推门而出。
腰间的大掌抽离，让许婉婉觉得好不自在。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项目书递给了骆云烟，等待着她的细细翻看。
骆云烟翻阅完后露出一笑，似乎很是满意，“许小姐这份项目书挺好的，我很喜欢。”
张总道：“给我看看，若是骆夫人满意，那不如就在饭桌上定了，省得再开什么招标会。”
李总道：“张总，招标会还是要开的，但是走走过场也行。”
包间笑起来。
张总在这时候站起身道：“许小姐，我冒昧问一句，你和莫总是什么关系啊？”
许婉婉大方一笑，“我和莫总就是上属和下属的关系，我现在所在的公司是瑞丰建筑，莫氏投资了瑞丰。”
马总道：“这个瑞丰我听过，别看公司小，可是搞定了很难搞的叶云涛那个私人剧院的项目呢，简直是江城新窜出的一匹黑马啊。”
李总道：“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难不成这个叶云涛那个项目也是许小姐搞定的？”
“有我的功劳，也是公司的全力支持。”许婉婉露出谦虚一笑，落落大方的承认。
并没有藏着掖着假谦虚，很坦诚，倒是赢得一众人的好感。
张总端起酒杯道：“没想到许小姐长得漂亮，还这么有眼光！来！我们喝一杯。”
许婉婉听到要喝酒，当即打算摆摆手拒绝。
这时闷声不吭的江依发声了，她也端起酒杯对着许婉婉道：“许小姐，我也敬你一杯，泽垣哥哥身边的人果然不一样。”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一时分不清楚褒贬，为了缓解这微妙的气氛，都开始纷纷敬酒。
马总站起来，“既然要喝，那我也来，干了这杯活跃活跃气氛！”
李总的酒杯也端起来了，“既然要敬那就一起！”
许婉婉这一拒绝就要拒绝四个人，基本就是这局饭局上一大半的人了。
她要怎么开口？
许婉婉也不再多想，把莫泽垣放远的属于她的小半杯白酒拿了过来，举起对大家道：“行！我就先干为敬了！”
说着一口气一饮而尽，烧喉咙的白酒一股脑儿滑进她的胃里。
许婉婉将喝得一滴不剩的酒杯倒了过来道：“我喝光了，你们随意。”
众人见她明明年纪轻轻但是做事豪爽不拖泥带水，说喝酒就喝酒。
张总，马总，还有李总笑了起来。
“许小姐真是与众不同！”
许婉婉还是保持微笑坐了下来，赶紧夹了几口菜给自己垫垫胃。
江依喝光了她手里的看似是白酒，实则已经被她换成了一杯白水。
之前她早就看出许婉婉对酒的抗拒，她就是不想她如愿。
莫泽垣在这时候回来落座，身上还裹着外头带进来的冷气，目光落在了许婉婉手边那杯空了的杯子上。
面色像是裹着一层寒霜。
许婉婉还在一旁跟骆云烟攀谈着，丝毫没有察觉莫泽垣回来了。
这不一会儿功夫，许婉婉就觉得自己胃开始不适起来，但是她还能忍忍，不想再众人面前表现。
直到饭局接近尾声，大家开始陆续离座。
许婉婉突然感觉自己的胃火烧火燎的开始翻滚，还带着一股酒精上脑晕晕乎乎的感觉。
这时她正在跟着莫泽垣身后上他的宾利车。
她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了，靠在兰亭序门口的柱子，捂着胃部，一张小脸浮现两坨红晕。
“莫泽垣，我好痛。”许婉婉连名带姓对着身边的莫泽垣道。
“你把鞋脱了。”莫泽垣的声音裹着寒霜。
许婉婉也觉得这细细的高跟凉鞋让她刚刚走路的时候差点摔倒，她二话不说，直接将鞋脱下。
莫泽垣一把抱起光脚的许婉婉。
这天旋地转间，许婉婉险些以为自己要摔倒了，她没有多想，一把抱住莫泽垣的脖子，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层薄怒，“你不知道你喝酒会胃疼？”
许婉婉眯着眼，大脑迷迷糊糊的，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
她当然知道她喝酒会胃疼，可是关键是莫泽垣是怎么知道的。
许婉婉被放在了副驾驶座上，莫泽垣倾身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在她的鼻尖萦绕。
“我们要去哪里？”许婉婉问道。
“医院。”
冷冰冰的两个字像是勾起了许婉婉脑海里不好的记忆。
借着酒劲，她的意识不受她的控制，她将自己手指上还勾着的高跟鞋朝莫泽垣丢去。
莫泽垣还没发动车，冷不丁地在他的怀里出现一双高跟鞋。
他本来已经很难看的面色，更难看了。
手指还挟着一只尚未点燃的烟。
“醉了？”
许婉婉根本不想听他在说什么，“我不要去医院，我的包里有胃药，我吃了就会好些的！”
莫泽垣点燃了烟，从她包里拿出胃药，又给她拧开一瓶水，看着她吞下。
“我送你回家。”
他像是妥协了一般，敛起了他心里对于许婉婉不知轻重喝下那杯白酒的火气。
许婉婉这时像是想起什么。
她如果现在满身酒气的回家被欢欢乐乐看到的话，可能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我不要回家！”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
莫泽垣握方向盘的手一顿，“要去哪儿？”
半响，没有再听到许婉婉的回答，等他转过头时，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
夜风有些凉，女人歪着头靠在车窗上，脸颊泛着红晕，睡态娇憨。
莫泽垣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眼里尽是理也不理不清的复杂情绪。
...
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内。
许婉婉缓缓转醒，酒意未退，胃部的疼痛被止痛药缓和了不少，但她觉得口干舌燥，很想喝水。
踉跄起身，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深色的大床上，身上被套上了一件男士的衬衫。
这是哪里？
许婉婉很是纳闷，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她打开了卧室的灯。
整个卧室的风格极简到了极致，除了那张柔软的深色大床几乎没有任何家具。
她扶着墙壁出了房间，走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
外面已经近了深夜，客厅那张巨大的落地窗映照了整个江城的流光溢彩的夜景。
在落地窗前立着一个男人的背影，他一手挟着烟，一手举着电话。
电话那头莫恺南的声音带着怒气，“哥！司澄姐都为你割腕了，你都不过来看一眼。”
莫泽垣的神情毫无波澜，轻吐烟圈，狭眸微眯，“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她。”
莫恺南的情绪有些失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
身后的许婉婉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因为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所以走路重心不稳，撞到了凳子，发出声响。
莫泽垣没有再听电话里的人在说些什么，掐了电话转过身去。
双眸凝着许婉婉，轻道：“醒了，要喝热水吗？”
许婉婉看着莫泽垣只觉得眼前有很多重影，一时让她不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听到他问自己要不要喝热水。
她轻点头诚实道：“想喝热水。”
这么说着，男人身型微动，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递了一杯热水在她面前。
许婉婉捧着杯子，一饮而尽，面前男人的朦胧的面部轮廓让她有些恍惚。
触及她记忆里让她微微泛起疼意的那一段。
她脱口而出，“谢谢...哥哥...”
莫泽垣接过许婉婉手里水杯的手一顿，脑子有根弦瞬时崩断。
哥哥...
他将水杯随手放在茶几上，倾身到许婉婉面前，轻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与他面对面，长眸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后牙槽紧咬。
“你知道你在叫谁吗？”
小草，你知道你在叫谁吗？
男人的气息逼近她的时候，许婉婉脑子更晕了。
但是下巴上轻微的疼痛唤回了她意识，她在朦胧中看清楚了面前的男人。
他眼底积满迫切的神情，即使希望她知道自己在叫谁，又不希望她知道。
因为记起他势必也伴随着另外一段痛苦的回忆。
莫泽垣看着许婉婉的眼里从最开始没有聚焦的视线，到慢慢看清楚他是谁，而逐渐显露出的疏离。
一颗心从云端跌到谷底。
他不想再看她越来越清醒，越看越痛...越看越痛...
“对不起...对不起。”
莫泽垣的嘴里轻溢出一句低低的喃语。
许婉婉还很懵，不知道他现在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她坐在沙发上，而男人单膝蹲在她的脚边，身量与她齐高。
他泛着凉意的吻不带任何侵略性落在她的嘴角，接着是她的眼帘。
那小心又无从安放的吻又顺延至下落在她的细长的脖颈间。
许婉婉猛然清醒，她震撼地望着莫泽垣那张带着悲伤情绪的脸。
瞬间觉得不止是今天自己喝大了，莫泽垣恐怕也喝大了。
她站起身来，问道：“莫总，这是哪里？”
莫泽垣很快敛了方才所有情绪，像是又恢复到平时的那样高不可攀的神情，他指尖的烟还在燃着。
他吸了最后一口，将它摁灭烟灰缸里，立起身来。
“在我家。”
在他家里？那不就是进了狼窝。
许婉婉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上还穿着带着他气息的衬衫，她赶紧脱下，将它搁在沙发上。
“我想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你把醒酒的药喝了。”
莫泽垣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只是示意厨房那边。
许婉婉没有拒绝，毕竟她一身酒气还加上脑子不清醒地回去，陆小七或者欢欢乐乐问起来她都不知道怎么说。
这么想着，她走到餐桌旁，将一碗热的醒酒药喝下去。
“我送你。”
莫泽垣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这让她还有些不自然。
许婉婉坐上莫泽垣的车上时很沉默，直到回到了她所在的小区门口，下了车。
她却没有立刻转头就走，她站在车门处，看着莫泽垣冷冽的侧脸。
轻声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们已经过去了，莫泽垣，你的对不起太晚了。”
夜风微凉，捎带着她这句话落在莫泽垣的耳朵里。
他身躯一凛，心尖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