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你说,真的是朕做错了?”陛下这一问,叫信王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皇驾崩,身边只有现在的陛下,当时的八皇子一人侍疾,遗诏上究竟是谁的名字,恐怕只有八皇子他一人知晓。待先皇下葬安陵,八皇子刚一即位,当即下旨赐死了当年同陛下争夺储君之位的九皇子与十皇子,其余兄弟更是流放、贬黜,到如今,京中只余一个同陛下一母同胞的十四皇子,如今的齐王。齐王幼年时便不良于行,素日里连府门都不得出。
“陛下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臣就是一介武夫,这些文人的东西,臣实在不懂。”陛下那点心思,无非是想求个心安理得。只是当年情形究竟如何,明眼人猜都能猜到几分,权势地位就在眼前,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只是种下了因,却不敢承担果,这就……
信王捻起一颗白子,在黑子的大龙尾上放下。“臣只知道,陛下不喜的,臣为陛下除去便是。”
陛下闻言,果然大喜。“朕知道,就算这天下人都会弃朕而去,就只有信王,会对朕忠心。”言罢,陛下从手边的书案上拿起一封奏章,“西山的事,朕现在唯有交付与你。常英虽勇,到底用兵不如你,这次他办砸了差事,也算是吃了次教训。朕看得出来,常英仗着资历老,在朝中常与你作对。朕派你去接手,他若是敢阻拦,你就只管绑了他押回京来,朕允你自行裁夺之权。”
信王刚出勤政殿,就见水公公正带着太医院熬制的汤药往勤政殿来。水公公与一众宫人行了福礼,信王侧身受了半礼,水公公方笑道,“王爷这是要回去了?陛下一早就念叨着久不与王爷说说话,怪想的。”
“都是陛下厚爱。”
“小的还要给陛下送汤药,就不与王爷多待了。想来王爷这次得了差事,下次再见到王爷,怕就是得赏赐了。”
“承公公吉言,公公快些回去吧,药还是趁热吃的好。”信王让出路来,含笑瞧着水公公一行人进了勤政殿。
转身之时,信王手里凭空就多了个蜡丸。
且说敬元自认为避着澄心出了废宫,心中有愧。殊不知在她踏出宫门时,乔贵妃与澄心就在她的身后瞧着。澄心面带忧色,“夫人,姑娘到底还小,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出了宫,您怎么放得下心?”
乔贵妃拢了拢身上素净的夹袄,“随她去吧。左右是她自己想走,咱们拦得住她人,又如何拦得住她的心。”澄心只觉主子对自己孩子也太凉薄了些,却是不敢将这话说出口。“要不小的寻些人跟着姑娘,也好在路上有个照应。”
“不必,一会就会有人帮咱们看着她,他的人,比咱们的人得用的多。”
若是信王进宫,那必是往勤政殿去。敬元心中盘算着,要想见到信王,那必然是要在通往勤政殿的必经之路上截住信王。左右一思量,承天门那里禁卫军最多,人多眼杂,不好说话。东宫的连廊下倒是说话的好所在,那里种着不少花树,若是来了人,径直往那树后一躲,神仙也难察觉。
有了主意,敬元直奔着东宫而去,此时的信王也刚目送着水公公进了勤政殿,打算出宫去。
敬元在树后换了一身女官衣裳,只是发髻不好改换,便拆散了头发,只用一根簪子松松簪了。打扮停当,便安心在连廊下等着信王过来。
听女官们的谈论,信王年少成名,武力过人,想来该是雄姿英发的模样。敬元未曾见过信王,心中却是对他有着各种各样的想象,但她只道信王该是孔武有力,身上肌肉虬结,关公似的人物。
说实话,敬元的心思若是叫那些女官们知道了,怕是要笑掉了大牙。
信王缓步行至东宫前的连廊下,往日这个时候,该是东宫太子同太傅读书,东宫周遭该是候满了大小宫人,以备太子驱策。今日,却是一个人影都不见,静得落针可闻。
“快走,快走。趁着太傅没发现,溜出宫快活一日,岂不美哉!”信王眼皮一跳,心道一声果然。
太子年纪尚幼,最是不耐太傅那班老臣的“谆谆教导”,眼下自己要是撞破了太子偷溜出宫的阴谋,只怕会惹上麻烦。心念一动,只见信王在附近的花树周围闪了闪身,消失不见。
信王眼瞅着太子并太子侍读从连廊下没了踪影,方才松了口气。却不想一转头,就见身后一个女官正面带惊恐的瞧着自己。信王轻咳一声,顿觉失了信王的威严,颇有些丢脸。
那女官正是打算变装出宫的敬元,自打信王踏上东宫连廊,她就瞧见了。只是敬元从未见过信王,只道来人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却又面净无须,体态瘦弱。料想此人定是哪个宫里掌一宫主事的大太监,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
“你……”信王刚要开口,敬元一抬手,阻止了。“您自便,我在这儿等人,咱俩互不干涉。”
信王挑眉,原来这女官并不认识自己。
“姑娘,你在这儿,是打算等谁?”这偌大的皇城,不认识信王的人的确少见。“你说出来,兴许我能给你指指路。”
倒也是个法子。敬元暗道,若是能有个明白人指引,越快找到信王,就能越快出宫去。这公公衣着华贵,肯定是宫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他帮忙找人,保准错不了。
“那就劳烦问您一句,您可知信王此时在何处?”
信王觉得讶异,不都说宫里的女官人人皆知信王,面前的这女官竟是不识得自己,原来传言有虚?
敬元满怀期待的望着他,只见他伸手一指,“巧了,刚还见着信王从勤政殿出来,这会儿应该要到东宫了。”
没错,没错,自己果然没有等错地方!敬元一拍手,“多谢公公!您可真是个好人!”
“客气,客……”慢着,公公?信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看出来……”
“公公这是到了休沐的日子,打算回家探望吧?”俗话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瞧这人穿得如此华贵,定是回家探亲。
敬元的话叫信王气不打一处来,“正是呢,本王……本王公公这就要家去,姑娘在这儿好生等着便是。”
敬元了然,“原来是王公公,只是不知道您在哪个宫里当差,往后小的得了好东西,也好去孝敬孝敬。”
信王冷笑,“你只管往勤政殿去寻。”若是叫你寻着,倒也是你的本事。
敬元顿觉讶然,难怪这人浑身气度不凡,竟是那人身边的亲随。
“小的就说公公为何如此气宇轩昂,原来竟是陛下身边得力之人!”敬元深谙宫中的吹捧之道,试问哪个宫人不喜欢听人夸奖呢。
信王拂衣便走,只听敬元在身后高声道,“王公公慢走!”
只见他一个趔趄。
真真是气煞我也!信王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