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口莫辩
洛梦涵2024-11-18 11:494,192

   独孤藏并不奢望这个姑娘能出手,行走江湖的人,谁都有些说不出来的事情。

   既然他的秘密已经被人知晓,他只能拼死一战,绝不给三位前辈丢脸。

   遗憾的是杀害鲁盛的凶手并没有找到,他就算知道是谁是凶手,可他一点证据都没有。

   鲁盛的死实在是太诡异了,他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能在他正面一刀贯穿胸腔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那他究竟是什么怎么死的?

   鲁盛、杨秀、满天星、黑老鼠的尸体为什么也是软的?

   一个人要死了多久尸体才会发硬?

   桌子上那一碗酒倒下去酒坛就溢了出来,那这一碗酒必然是凶手自己倒的。凶手杀人的时候为什么要倒酒?倒给谁喝?

   黑老鼠的尸体明明已经被蛊虫吃掉,怎么会死第二次第三次?死第三次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嫁祸独孤藏,那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第一次死的不是黑老鼠,那最后一次死的一定是他。

   李病和徐阎王同时暴毙,陈胖子却毫发无伤。

   该死的人没有死,不该死的人却全都活得好好的。

   天府酒楼一直都不对劲,总是少了很多不该少的,可少的究竟是什么?

   陆棠清、廖长春、景玄子、韩坤、王胜天、陈天茂、沙猛、高百炼、诸葛无死、公孙妙手、小虾米……这些人似乎都跟犀灵刀的“秘密”有关,可是好像又全无关系。

   除非……

   独孤藏几乎冻僵在风中。

   除非阴谋不止一个。

   可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这些人的阴谋和命运都拴在了一起,变得莫测而又可怕。

   现在,所有的阴谋都加在了独孤藏的头上。

   独孤藏现在最怀疑的人是廖长春,他决定从他入手。既然该来的总是会来,那又何必逃避?

    

   月明,星稀,楼高,风急。

   这是一个五丈高两丈宽的楼台,五丈已经不能算太矮,保定府的人每年都在这儿拜天求雨祭祀。

   这个楼台四面迎风,廖长春的发丝随风舞动,他的袍子也在飞舞着。

   风声在呼啸,仿佛带着杀机一样。

   廖长春终于体会到了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凄冷。廖长春本就不怕冷,他怕的是失败,怕自己的付出到最后都功亏一篑。所以现在他每走一步都很小心谨慎。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现在出错了,无异于从这座高楼直接跳下去,难免要粉身碎骨。

   廖长春也不怕死。

   可不怕死的人也并不止他一个。

   最近出现在保定府的人,似乎都不怕死。

   不怕死的人多少都有一点可怕的。

   而这当中最可怕就是那个整天戏耍笑闹的姑娘,小虾米。那么天真可爱甚至有点傻的丫头,却让廖长春想起就心惊肉跳。

   今天早上,廖长春跟着高百炼他们后面去找独孤藏,可是远远地他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他庆幸当时自己没有上前去。

   忽然,呼啸的风声中多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廖长春笑道:“你来了?”

   “你在等我?”独孤藏沿着石阶缓缓上去。

   “既然你来了,那我等的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孙妙手已死,如果你等的是诸葛无死,那就有关系。”

   “哦,有什么关系?”

   “公孙妙手死了,为什么死的人是他?”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我实在怀疑你就是魔教的大护法,而四大神医,就是老魔王座下的四大天王。”

   廖长春愣了一下,居然笑了:“哈哈,我实在也想不到,我居然会是魔教的大护法。”

   独孤藏道:“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

   这件事确实不好笑,魔教的人身份最是神秘,一旦入了魔教,本来的身份坚决不能见光。如果有人敢承认自己是魔教的大护法,那不出几个时辰必死无疑。

   廖长春道:“四位神医救人无算。”

   独孤藏道:“救人无算还是可以加入魔教的。”

   有不少的江洋大盗土匪悍贼“退隐”之后,卖药施粥,修桥补路。可背地里做的却还是鸡鸣狗盗杀人放火的事情,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做生意做大善人。

   廖长春道:“你是不是在提醒我,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可以成为魔教大护法的?”

   独孤藏道:“不错,因为只有你们是魔教的人,这件事才解释得通。”

   “怎么解释?”

   “你们入关的名目是为了给鲁大师祝寿,实则为了他手上的刀谱,可是入关之后你们才知道刀谱已经不在了,所以干脆就杀了鲁大师。”

   “再利用李病和徐阎王假死,让人们相信世上真的有山河社稷图。若是李病不死,人们难免怀疑,若是他死了,任何秘密都不会问到一个死人身上去的。”

   “江湖中的人若是为了山河社稷图火并,魔教就可以浑水摸鱼,削弱中原武林,从而达到魔教南下的目的。”

   “这跟得到了犀灵刀的刀谱一样。”

   廖长春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独孤藏道:“只有一点。”

   “哪一点?”

   “你的剑法很高,你见我第一面就认出了我的犀灵刀,而李病更是大约知道犀灵刀的来历。你们虽然打不出一把,但是打一把模样相似的再让你杀人,还是可以的。若不是两次你都想要杀我,我根本不会怀疑你。”

   “通常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想要掩盖,你若是杀了我,我就不是凶手也变成了凶手,只可惜有些事情欲盖弥彰。”

   廖长春承认:“的确有这种可能。”

   独孤藏道:“虽然这样的说法漏洞百出,可死的人若是我,你还是可以把所有的罪名推到我的头上。”

   江湖,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独孤藏的刀已经出手。

   淡淡的刀光像是一种淡淡的悲哀,在质问着为什么要杀人?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是一种不可说服的悲哀。

   廖长春也不慢,长剑虽然大开大合,却滴水不漏。

   他们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二十招一过,廖长春的剑势越发威猛,独孤藏的刀法却变得和缓。

   廖长春的胸中有一口怒气燃烧着,他百口莫辩。

   现在无论是死是活,人们都会把他当成是魔教的大护法。

   因为李病已经死了,没人能够解释得清,至于是不是真死,都不再要紧。所谓的“山河社稷图”丢失了,不管有没有这张图,廖长春魔教的身份都一定会被坐实。

   长剑飞转,剑光已经将独孤藏笼罩住了。

   可是独孤藏的刀每一次都能轻描淡写地化解。

   刀虽然温柔,却刚好能够克制这种刚猛的剑路。

   天下至刚之物,柔能克之。就是这个道理。

   八十招后,还不能得手,廖长春的心乱了,剑招也开始走偏。

   自从廖长春剑法学成之后,从来没有人能够逼他使出八十招来。刺鹰剑客的威名,毕竟不是白来的。

   现在廖长春已经浑身冷汗,若不是天色暗淡,就凭他剑法中的破绽百出,早已死在了独孤藏的手下。

   廖长春大喝一声,剑招变缓。

   独孤藏却忽然飞蹦而起,凌空下击,用的竟是恃强凌弱的打法,一刀快过一刀。

   犀灵刀只有两尺,用的本就是最险的刀法,如此一来,中路下路都露出了破绽。

   廖长春当然不会错失良机,反手一剑撩起,刀剑碰出火星,人却从侧面闪了过去。

   下面立刻有声音响起:“拦住他。”

   “他是魔教的大护法……”

   这竟然是陈天茂的声音。

   廖长春飞冲而下,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顾不上,抖开剑花,只听一阵金铁交鸣声后,人已经远走了。

   独孤藏长长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邪魅的微笑,廖长春毕竟还是着了他的道。

   下面,陈天茂他们的声音呼喝着远走了。

   “你死,总好过我死。”独孤藏的声音像是中魔一般可怕。

   独孤藏慢慢地摇晃着下了这个楼台,他知道黑暗处还有很多眼睛在看着他,可他至少已经把刀口拉到了廖长春的身上。

   廖长春的身上没有刀口,只有四个手指头在背上犁出来的血槽,他给了沙猛一剑,却挨了王胜天的一爪。金翅大鹏的名号,自然也不是白叫的,廖长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四道血槽流干了。

   若现在是白天,廖长春绝对逃不了。

   独孤藏也绝不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可人都是有私心的。

   廖长春摸黑,摔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

   廖长春当然看过这户人家的前门,门上没有贴着门神,只是左侧挂着一个绣牡丹花的灯笼。

   他当然知道这表示着什么意思——土娼。

   所以他调息定了就往前院里去,江湖中人绝对想不到轩辕孤鹰的弟子居然躲到了淫窝里来。

   人有时候为了活着,就不得不放弃一些固守的原则。这也许不是人性的悲哀,却一定是这个世道的悲哀。人生除死无大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廖长春一脚踹开了那扇门,道:“我要酒。”

   在灯下绣花的女人冷笑道:“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廖长春将腰上的镌刻飞鹰的玉佩扯下来扔到女人的面前,这个女人就换了一张脸,她当然看得出这块玉佩的价值。

   对于有些女人来说,男人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在这个问题上,男人岂非也是一样的?

   钱能做到的事情,本就比人能做到的多得多。

   女人的屋子并不大,也许是并没有多少需求。她起身从床头的一个木柜里取出了两坛子酒,带着一种让人厌恶的假笑。

   廖长春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实在有骄傲的本钱,她的身材圆润而成熟,一种年轻姑娘绝对没有的风情韵致足以成为所有男人的温柔乡。

   女人用剪刀剪开廖长春背后的衣服,用酒给他清洗伤口。

   “像你这样的江湖人我也不是没见过,但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年轻。”

   廖长春发现这个女人的声音也很好听,柔中带刚,既不会显得太生硬,又不会太柔弱了。恰巧是大多数男人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扶着圆桌:“你叫什么名字?”

   “俞若柳。”

   “不是大家闺秀,就是青楼名字。”

   俞若柳笑道:“你是喜欢大家闺秀呢还是喜欢青楼姑娘?”

   廖长春道:“你是被人买出来的,如今终于在门口挂了一个红灯笼。就像我们这种学剑的人,迟早要死在别人的剑下一样。”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是一样的。”廖长春在复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

   很多刻骨铭心的道理,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都是会觉得肤浅的,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和超脱。

   俞若柳道:“我猜你一定是喜欢青楼姑娘,因为我听人说过,年轻的小伙子都喜欢风尘里趟过的姑娘。”

   “江湖人,你叫什么名字?”

   伤口已经洗过,布条已经扎好。

   烛光燃烧出一种寂寞的气氛。

   “我不是江湖人,我是男人。”

   俞若柳从后面抱住廖长春,伸手去解他前面的衣带。

   “当然,来这里的都是男人。”

   廖长春闭上了眼睛,握剑的手也已经松开。

   一个被追到穷途末路的江湖人,一个如晚霞残花般无法回头的土娼。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在这样一个寂寞暧昧的夜晚,又能怎么样呢?既然无法相互体谅救赎,又何妨相互温暖一场呢?

   廖长春只觉得俞若柳的手像是火焰,她的肌肤光洁如水,她的声音像是一个诅咒。只是火焰永远不会这么温柔,水绝不会这么香滑,诅咒更不会这么让人甘之如饴。

   廖长春的紧张,愤怒,疑惑,甚至雄心壮志、傲骨傲气在那一瞬间就如烈日下的冰块融化殆尽。

   他得到了彻底地满足和放松。

   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俞若柳的充满暖意的眼睛忽然像是跌入了悬崖,空虚得一无所有。

   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太年轻了,一看见他,俞若柳就想到了自己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

   不管多么深情或者寂寞,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女人对于年龄的恐惧总是与日俱增的,像是一条吞噬自己尾巴的蛇,在周而复始中消磨掉自己。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可是又有谁来了解她的悲哀和无奈呢?

   以前的她追求刺激,飞扬跳脱,从来不会去想这些事。

   可当一个人经常沉湎自己的心事的时候,就表示已经开始变老了。

   就在俞若柳沉迷在往昔的幻想中的时候,她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这样的香味她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仿佛能够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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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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