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思芒剧院
刘宛照lwz2024-09-17 17:001,989

  我听到大雪疾速下落,听到森林覆灭,听到积雪覆盖莽原,睁开眼,却发现是影子在打键盘。屏幕的蓝光荧荧映着她的脸,好像她是钻木取火的原始人,而黎明永不再来。

   我一翻身,影子立刻察觉了,一气猛按回车键。门外有人敲门,她气急败坏地打开门,一见是齐诺兰,她马上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幽怨地盯住我。我赶紧下床,带着齐诺兰从她眼前消失。

   我说:“宜家今天还送货吗?”

   齐诺兰没说话,下了楼,我发现家门口多出两桶墙面漆。我开了门,齐诺兰把漆桶拎进门厅,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西瓜刀,横着长长的刀刃开始撬桶盖。

   我看得心惊肉跳:“你别动手了,等工人来吧。”

   “要过年了,”齐诺兰说,“我觉得,现在,找不到,工人。”

   “到底是你觉得,所以你没去找,还是你去找了,工人都回家过年了?”我也烦躁起来。

   齐诺兰低着头,没看见我也知道他脸红了,他仍然笨拙地用西瓜刀撬着桶盖,当漆桶是一只巨大的啤酒瓶。我叹口气,推开他,拿刀尖在桶盖上画两个圆,重叠的部分立马掉进漆桶里,我从那幽暗的开口往里看——白色,挺好的,一个没有回忆的颜色。

   齐诺兰把白漆倒进盆里,拿出两个刷漆滚筒,递给我一个,我没有接。他很意外,这要是从前,不用他搭手,我一个人就能干完,比这屋子大多少的片场我都刷过。可是现在,我不想动,一点都不想动——要不是影子住在楼上,我早就搬走了,谁还赖在这个地方,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影子还在写作,我不能回去打扰她,只好留下来看齐诺兰刷墙。他刷起墙来,像四岁的孩子涂鸦,不是这里涂了两遍,就是那里怎么都涂不到,一个屋子涂下来,有些地方大概失手涂了六七遍。原以为照他这种涂法,从前挂油画的钉子孔肯定能盖住,没想到涂完了一看,一个个清清楚楚。齐诺兰倒是不气馁,他好像早料到了这点,从车里扛出两幅挂毯,挂毯长得差点进不了电梯,进了电梯又差点出不来。我惊异于他能扛这么重的东西,而他接下来做的事情,更让我怀疑他累傻了——他又往墙上钉了个钉子。

   “你给我拔下来,”我再也不能忍受往墙上挂任何东西了,“铺地上,我今天就睡这。”

   齐诺兰很迟疑。

   我说:“铺吧,我也不能总睡影子那。”

   齐诺兰帮我拖了地,挂毯展开的一刹那,就像窗外的大雪下进了屋里,两张挂毯一模一样,白得没有一丝瑕疵,拼起来比一张双人床都大——我想,富二代大概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壁纸这样东西。

   接受挂毯沦为地毯的事实后,齐诺兰跑出去买了一张五公分厚的记忆棉床垫。床垫和挂毯一样是白色的,铺在挂毯上好像随时会消失。齐诺兰把兰花绕着挂毯摆了半圈,做成床围。我躺进去,就像睡在白漆棺木里,看着前来吊唁的人朝我献花,天花板变得无比高远。

   一躺下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在雪白空洞的家里,我睡了第一个没有梦的觉。齐诺兰走了,厨房的水池边多出两个硕大的玻璃罐,他留了字条,让我不要喝,是用来浇花的。我饿得要命,上楼问影子点什么外卖吃,没想到她已经穿戴整齐,拿着我的车钥匙说:“送我去思芒剧院。”

   “怎么走?”车子开出小区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没去过思芒。

   影子说:“朝阳区芒之路麦田街。”

   “什么街?”我打开导航,让影子自己输地名。

   她白我一眼:“你真是失恋失傻了,《念你》公演都第二周了,你一场都没看过?”

   雪中的街道,车辆少得可怜,直到过了芒之路,转入麦田街,我才看到一连串汽车红尾灯,回到熟悉世界的我打起精神,假装感兴趣地问:“‘光谱麦’的新专辑,是不是也叫《念你》?”

   影子:“就是因为新专辑销量不好,英木黎才在思芒推出了同名剧目,一张剧票搭售一张专辑。”

   原来思芒剧院是英木黎开的,芒之路和麦田街也是为了纪念麦芒——有钱真好啊,还可以修条路建栋大楼怀念亡夫,恐怕所有后来居上的姬妾,都是这么进入历史的吧?

   影子进去看戏了,我开了两公里才找到停车位。我发现离远了看,思芒剧院特别像一只芒果,主体建筑高高耸起,尖端保持着芒果若有似无的弧度,东南西北四面楼梯,像剥开的芒果皮一样自然下垂,向地面延展,相对的两面楼梯形成一个倒U,双U相扣下是四块独立的休闲广场——开场半小时后,陆续有观众出来,随后北风吹雪一般,不时涌出三五个观众,他们一边下台阶一边数钱,就像刚从银行出来。剧院正式散场是在两个半小时后,东南西北四面楼梯上挤满了看完戏的人,所有人都拿出手机拍脚下的台阶,有人甚至从最高一级拍到了最低一级。我跑到台阶上凑热闹,想看大家都在拍什么。

   原来,台阶上刻着麦芒的生平。从出生开始,每一级是一年,麦芒活了49岁,所以台阶是49级。思芒剧院的台阶,就是一部麦芒的编年史。最奇怪的是,第一级台阶记载的是麦芒生前最后一年,49岁发生的事,而最高一级台阶,则镌刻着麦芒的降生,仿佛他的降临,才是最重要的事。我的个人体验是,从下面一级一级走上来的过程,就像时光倒流,很容易让人想到英木黎的意图,她舍不得他,她恨不得时光倒流。

   英木黎不愧是调情的高手,就算以后剧院不上座,也会成为文艺青年的打卡圣地,她挚爱麦芒的故事将口口相传,并在传播过程中无限放大。

  

继续阅读:23、提前离场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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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幕里的英木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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