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混账至极，这朝中二品大员的好亲事是你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你若是不识趣……”
程尚书眼神微微眯了一下，如今他家中的女孩子或者年龄不合适，或者生母还有用处，或者已经订婚。
说起来自己七个女儿，可当时宇哥以后生下接连几个女娃，他早早就给定了人家，确实心急了。
“我若是不识趣，又如何？”
程萌觉得他没有说完，进院后没看见其他人，心里有一丝丝不安的感觉。但是光想没有用，她也饮一口茶，学着度淮的样子扮深沉，再说了，她最喜欢的东西没得便宜了一个老混球。
一句话问得程尚书喷茶，这死丫头难道还真当自己治不了她，要不是用得到她…
“萌儿，你娘亲在里面，先去过去看看。”
姥姥突然插嘴，程萌自从进来就没有看见娘亲，此时听见姥姥提起，生怕娘妻有什么状况，因此立马起身去看。
西屋里却是程萌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的情形。
娘亲的状态没有不好，相反，她红光满面，举止轻盈，正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裳，对着镜子擦口脂。
听到声响后，她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完全无视掉了程萌的存在。哪怕程萌一直站在她面前，一直唤她娘亲，也置若罔闻。
“娘亲。”
程萌不死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身衣裳似乎应该是铃铛的或者冰柔的，反正完全不是娘亲自己的。
“你，你好奇怪，你怎么叫我娘亲，咱们应该差不多的年岁才对。”
娘亲终于对程萌有了回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吓人得紧，什么叫她跟程萌年龄差不多，那她要怎样生下自己这个孩子。
娘亲出状况了，这是程萌的第二反应。
头脑一片混乱中，程萌终于明白了，素来也是硬气人的姥姥为什么要让自己进来看看娘亲。
娘亲的心上人是那个人，心结也是那个人，这十年从来没有淡忘，从来都是在祈求着、盼望着，想着程业能跟她一起好好过日子。
“娘，不是，我……”
程萌心里好像憋了一口气，那种男人，真不知道娘亲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我给你看看脉。”
程萌这三年跟着常大夫早已经深得他的真传，把着娘亲的手腕切了一番，经脉跳动有力但却可见混乱，完全分不清楚是吉还是凶。
“好了吗？好了的话，我出去见夫君了，他刚才说要带我回家呢。”
杨莹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娇羞，手指头在衣襟带子上来回拉扯，在她的意识里，自己的夫君还是那个对她百般娇宠的谦谦君子，还是紧紧将她护在怀中的新科进士，甚至还是桂花树下未语先笑的少年郎君。
“不，他有事，他刚才说了，他要去外地赴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好吗？”
程萌盯着娘亲，硬生生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程业那个老混球居然想带她的娘亲走，去哪里？做什么？他一纸休书打发了妻女十年，现在又想要招招手让她们母女过去，真是无耻至极。
“他，真这么说的？我，我不信。”
杨莹泪珠说掉就掉，站起身来就要去正厅找程业，可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又委身坐了下去，直愣愣呆在了那里。
“你生病了，我给你看看好不好，你躺下，咱们行一次针，然后你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好不好？”
程萌不忍看到娘亲如此，只能把行针的老法子再用上一用。
一炷香后，看着已经沉睡进入梦乡的娘亲，还有小灰鸟传回来的纸条，程萌擦去眼角的泪，心中有了盘算。
回到正堂之上，日头已经西沉，余光洒进屋子里尚有意思余温。
堂内，程尚书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早已经催了人好几次。
这世道哪里有老子等女儿的道理，真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此时这个臭丫头还有几分用处，他来都不会来这个大门。
近来，工部度尚书家的大娘子托人求亲求到了门上，说是要为她家儿子求一门亲事。结果后院里那些婆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见说度家大公子重伤已经濒死，硬是一个个想尽了法子推脱，最终还是二丫头的娘亲庄氏提起来，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虽然说是年纪大了一点，但是度家是冲喜，想来不会太在意这些。
果然，庄氏跟度家大娘子略微一提，度家大娘子就请跟着的先生算了下八字，八字相合当即就做主定了婚事。
要说起来，程业和度年虽然同为二品大员，但户部比起工部就差得远了。最关键的是，度年是萧丞相的得意门生，家中平妻更是出自萧家。
他在朝中无根，平日里同僚多有几分看不起他的样子，手里不多的钱财都耗在生儿子上面，连有背景的下属都敢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此时要是能有这么个机会搭上度家的人，萧丞相的关系，别的不说，行事至少便宜几分。
看到此处庭院，其实程尚书也有几分意外，看这样子，这老杨家一家人生活的还不错，院子挺大，就是小家子气，那么的大的院落拿来种粮食，白糟蹋了。
程萌进来时脸色有些灰败，如果可以的话，程萌希望自己能够再早一点回来，希望那个坐在外间的人永远都不要灾出现在娘亲的面前。
“如何，你娘可是收拾好东西了，收拾好了就一起走吧。”
程尚书刚才乍一见杨莹时眼中还曾闪过一丝惊艳，这女人年近四十倒是面色红润，保养得宜，这些年莫不是有什么好的机缘。不过细瞧几眼就露了端倪，原来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脑袋出了问题。
“当年你休妻后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今日上门为的是用我的婚姻，替你官场铺路。”
程萌不想跟他虚与委蛇，反正没什么父女情感，直截了当说出来节省时间。
现在她的情感不愿意浪费，她的时间更是不容浪费。
“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尚书的心思被女儿就这样直戳戳表示出来，略有尴尬。但要是不是为了给自己铺路，自己怎么会答应杨莹那个蠢女人接她回去。程业想起杨莹看自己的眼神和痴傻的模样，不由觉得一阵恶心，这种女人带回去直接扔到最偏远的院子里，省得在自己跟前心烦。
“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去替你铺路。”
程萌将铺路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两眼直视着程业，将他一举一动都刻到心里，这个人坏透了，她要记住他这副丑恶的嘴脸，将来决不能手软心善。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程尚书想同样直视回去，却力不从心，他为官多年，不知道为什么却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生出了怯意。
“对。你让我用一生幸福去替你铺路，总要给点好处。”
程萌说的客观又难听，客观的好像两个人真的在谈一笔买卖，难听的让人不想继续。
“想让你娘再当正室，可她没生儿子。”
程尚书这话半是疑问半是肯定，他后宅里那些女人一个个争风吃醋为的不都是这个？但越是没有见识的人就是越爱痴心妄想，庄氏生有他唯一的儿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从嫡出变为庶出的。
毕竟，这些女儿铺路，最终铺的也是他儿子程宇的路。
“我劝你们一句，正室没那么好当，要是强要了去，也许……”
程尚书自以为好心，他那个宅院里出了的人命也有几条，平时他虽然不管，可是拿来吓唬吓唬这对痴心妄想的母女还可以。
“停。”
程萌见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大为反感，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是个人人待见的香饽饽的，不知道等有大难来时，身边还能身下一个谁。
“程尚书想多了，我的条件是，娘亲不能跟你走，你在我需要你配合的时候，过来这里陪着我在娘妻面前做戏。同样的，我不需要你来的时候，不能来。”
程萌一口气将自己的要求说完，她想做的事情很简单，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娘亲的心结在于杨业，那么她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争一个把娘亲彻底治好的机会。
“你，你是想要医治杨氏。”
程尚书早已经不愿意称呼杨莹的闺名，不止杨莹，所有他不需要再利用的女人，他都只简单称呼一个姓氏，其余的没有意义。
“这你不用管，你需要做的事很少，你很划算。”
程萌觉得非常口渴，即便没有亲情，没有爱情，这位尚书大人至少应该有一些同情心吧。可惜的是，那一句你想要，彻彻底底告诉程萌，在尚书大人看来，程萌医治娘亲是件愚蠢的事，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和他换个衣服一样，换个娘亲。
女儿那，这一辈子最怕嫁错人。娘亲明显是嫁地大错特错。
程尚书面上不悦，但是在心里也觉得自己很合算，示意跟着来的众人可以把押着的人都放了，然后留下一块小小玉佩，告诉程萌说是明日会有轿子上门，她今夜可以在家略作准备。
玉佩材质粗糙，上面简单刻了一个萌字，对于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程尚书从来大方又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