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砭时弊!高瞻远瞩!”户部尚书缓缓开口说道:“前段日子,普查人口的信息基本都下来了,战乱不过十年,整个百越人口锐减了五百万,寡妇鳏夫、孤儿老妇,这便是如今百越的现状。战场上尸骨如山,乡野间荒坟满地,微臣每每巡查便痛彻心扉。”
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户部尚书毕恭毕敬的呈上给穆天尧说道:“这份奏折,臣原本打算这两天便呈给皇上,请您将寡妇鳏夫婚配之事纳入国法,若是按照《女德》所说,女子不得婚配,必得从一而终,我百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人口,说不定人口不长反而还有锐减。”
见奏折被皇上拿过去仔细看,户部尚书赞叹着说道:“千盛郡主,真不愧是帝师的义女啊!有真知灼见,还能敢为天下先,忧国忧民,这文章不知道能否编入民法中?”
江茹连忙自谦,连说自己被户部尚书肯定了,非常荣幸。
座下众人已经没脸看下去了,一个个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逃走。
穆天尧看了户部尚书的走着之后,又翻看了《女德》,冷笑着说道:“朕近日来屡屡听闻王都中《女德》盛行,还得到了不少赞誉,以为是什么难得佳作,却没想到是这样愚蠢的谬论,单单不得改嫁,逼得女子从一而终这一条,朕便能将《女德》禁了。”
穆天尧盯着座下众人又说道:“然,朕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强权不加解释的禁了,反而会让《女德》私下里更加泛滥,朕以为这是教女子娴静优雅的手册,却没想到竟然发展到了断人姻缘活路的刀刃。”
随手,将《女德》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中,穆天尧冷冷的说道:“写《女德》的人或许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然传播《女德》的人其心可诛,这是要断了我百越的根本,朕哪儿能忍得?百姓们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你们这些受着百姓供养的贵人小姐,一个个的歌舞升平,活在异想天开中,写两首诗无病呻吟便觉得哀痛比天大,哪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痛?”
穆天尧语气加重着说道:“一本《女德》或许还逼不来朕修改法典,然上层风气断人子息,世所罕见!上行下效,再不规范,百姓受你们荼毒苦哉!你们只看得见方寸头顶天,却看不见广袤的百越大地,真是太可笑了!”
座上皇上每说一句话,下面的人便头更低一等,到最后,一个个的竟然无地自容,脸色羞愧,头快要低到地上了。
穆天尧指着张夫人身后的女子说道:“听说你要改嫁?”
荣晓看了一眼张夫人,最终咬咬牙站出来说道:“是,民女要改嫁!还想带着我闺女一块儿改嫁!”
“启禀皇上!此女子不守妇道,是与人私相授受,臣妇才会阻挠她!”张夫人彻底慌了,连忙跪在地上给皇上解释。
荣晓从袖子里拿出来几张文书说道:“皇上,民女和大掌柜不是私相授受,我俩早就交换了庚帖,姨母也早就点头了,一切都合乎礼法,还请皇上明鉴!”
穆天尧将庚帖拿上来看过之后,喟叹道:“这荣泰绣庄的大掌柜也是个厚道之人,愿意跟你一同养家,还愿意帮你养前夫的女儿,实在不容易,你这婚事,朕做主了!朕十八台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这荣泰绣庄的大掌柜,你要知道,改嫁不可耻,可耻的是愚昧的思想和教条!你不光无罪,你还有功劳!”
荣晓欣喜若狂,连忙磕头,心情从低谷直接冲上云霄,她甚至觉得自己踩在云上,一切都是这么的不真实。
张夫人则脸色煞白,站着也摇摇欲坠。
今天发生在皇郊山庄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往后自己变成了愚蠢的代名词,哪儿还有脸见人啊!
不,不不不,她差点儿将刘圆圆这个罪魁祸首给忘了。
要不是刘圆圆没事儿写什么《女德》,她怎么可能阻挠荣晓二嫁,怎么可能和江茹起冲突,便不会跟皇上对着干。
等新民法典颁布,张家一定会成为愚蠢的代名词,儿子的前程也必然会被牵连!
张夫人越想越惊吓,不过瞬间便冷汗湿透了背心。
穆天尧看了一眼张夫人,又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的刘圆圆,继续说道:“如今你们的做法,朕不想多批判了,只借用千盛郡主一句话,夫君为天,妻子为地,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乾坤阴阳调和,才孕育出了世间万物,既然你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只是男子的附属品,朕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后,穆天尧看向江茹,赞叹着说道:“朕的皇后,绝不会空有伤春悲秋的美貌与才华,一国之母,从来都不是以夫君为尊,言听计从的柔弱女子能做的。”
穆天尧一句话,便好像指着在场所有女人的鼻子讽刺的说道:“就凭你们还想做皇后?下辈子吧!”
然而,在场的女子们就算惶恐,也一句话也不敢说。
到现在,她们才明白,寡妇改嫁,鳏夫续娶,对繁衍子息的意义多么重大。
原本来参加宴会之前,她们还以为江茹会成为今天最大的丑角,殊不知,真正的丑角是她们自己。
真是丢人了,直接想原地蒸发算了,这是大多数女人真实的想法。
然而,她们还不算最难堪的,最难受的怕是刘圆圆和潇湘郡主。
此间事毕,刘圆圆算是明白了,自己跟皇后这个位置,再也没有缘分了。
非但如此,自己王都才女的名号,也算是彻底用到头了,等新民法典颁布的那一天,自己一定会背负着百越第一愚蠢妇人的骂名。
莫说做朱门妇,就算想找个普通人结为夫妻也难了。
一家人还在家里苦等自己的好消息,如今自己怎么回去啊!忽然之间,刘圆圆竟然想一死了之,却被潇湘郡主掐死了手腕,才不至于当场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