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危的目光实在是太具敌意,王弗两三个回合就招架不住。
他问:“我与公子有仇?”
“即将有仇。”苏不危冷冷的回答。
王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牵起桑仟的手,闷声闷气的问:“你说什么仇?”
夺妻之仇!
王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憋住了。
他平复下心情,声音中充满着可惜与不干,“桑小姐,这位是你的夫君?”
“还不是,不过马上了。”
桑仟刚回答完,就感受到手掌被人抓紧。
王弗眸中一亮,“没成亲,那在下就有机会。”
“你说什么!”苏不危握紧手中的宝剑,若是他说错半个字,就要将人砍了。
“父亲说过,但凡你喜欢哪家姑娘,只要没成亲都可以追求,”王弗不惧他的威胁,朗声继续说:“若是你敢伤我,辅国公府不会放过你。”
刷的一声,宝剑出鞘。
王弗只觉得脖子一冷,低头看时剑正抵在脖间。
可饶是如此,他也不害怕。
“桑姑娘,你这位未婚夫不成,动不动就舞刀弄枪,你嫁过去说不定还会伤了你,”
桑仟在旁边早就看不下去,她沉声说道:“正事要紧,不要胡闹。”
苏不危不动。
果然,男人耍起小性子来更加致命。
桑仟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温声细语说:“不要闹,还有正事。”
这一套果然管用。
长剑归鞘,苏不危仍旧冷着张脸。
桑仟生怕他真的砍了王弗,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走吧。”
因为有他这尊杀神在,乞丐们皆退避三舍。
三人穿梭在主干街道,入眼的房屋破旧腐朽,仿佛下一刻就要倒。
街角随处可见乞丐,偶然看到少许行人也是贩夫走卒,干体力活的人。
“同为天子脚下,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北城食不果腹,东城酒池肉林,奢华至极。
王弗同样诧异,这个他也不知道。
倒是苏不危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无奈。
他说:“前几年京城征兵,征的全是北城壮丁。”
“家中无男丁,妇女又不能抛头露面,失去了经济来源,只能沦为乞丐。”桑仟望着街道上妇孺幼童,替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苏不危轻微颔首。
“朝廷怎么也不管管?”王弗问。
“朝廷?皇上在位时怎么会管这些。”他声音沉下来。
桑淼只会作乐,网罗天下美人,又怎么会关心民间疾苦。
即便是发点抚恤金,还要被重重剥削,到手中时不过几两碎银。
在两人中间的桑仟忽然发声,“朝廷会管。”
“我信你。”
在苏不危的带领下,桑仟步行两个时辰,走遍北城每一个角落。
她看到了蜷缩在破庙祈求神明活下去的孤女;看到了在泥泞路上身背四捆木柴的妇女……
目光所及,全是百姓之苦。
桑仟心中暗暗发誓,既然被天下人供养,那么就要为天下人谋福祉。
不仅是京城,她要让四海之内再也没有无家可归之人。
从北城回去后,王弗执意要送她回家,桑仟拒绝两三次无果后只能随他。
皇宫朱雀门外。
王弗指着巍峨的宫殿,眼皮狂跳,“你住在皇宫?”
“嗯。”桑仟点点头。
王弗吸了口冷气,手脚不自觉的变得局促起来,“那你是……”
“当朝太子。”
王弗:“……”
他这一路都说了些什么,现在认罪还来不来得及?
“方才不知殿下真实身份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他这一路都是浪荡不羁,如今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一时间让人接受不了。
她说:“不必这么拘谨,辅国公把你教的很好。”
王弗脸色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殿下就莫要取笑我了。”
早知道桑仟是太子,他定然不会真的孟浪。
桑仟满脸认真,“本宫没有取笑你,国公确实把你教的很好。”
相比于其他的世家子弟,王弗只是浪荡些,骨子里还是纯良。
“殿下喜欢就好。”王弗语调欢快起来。
“自作多情。”
他一盆冷水泼下来把王弗浇的透心凉。
桑仟只觉得好笑,轻轻的拍了下他的手背,“好了,回宫吧。”
两人刚抬脚,身后王弗大声呼喊道:“殿下,我先前问你,觉得我怎么样,你还没有回答。”
“你很好,但是我早就有了不危,其他人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
风出过,也带走了王弗眼中的希望。
他收起身上的浪荡,眼神里落寞寂寥,“父亲说过,如果死缠烂打人家还不喜欢你,那个时候就要祝福。”
以前他认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此刻才发现有多难。
过了很久,他才苦涩的开口说:“桑姑娘,祝你良人在侧,一生平安喜乐,顺遂如意。”
“多谢。”她感谢道:“你也是如此。”
两个人缓缓离去,独留王弗在原地叹息不已。
这辈子恐怕他再也不会如此惊艳的女子。
风吹过,长长的甬道内。
姜作早已悄悄退下。
两人一路沉默,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桑仟才说:“你怎么来了?”
“没看到你心里着急,就出宫寻找。”
说来也惊险,如果不是苏不危来得早,她现在虽然也能回来,但身上钱财肯定是被抢干净。
“刚才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不危说话还是有些冷。
桑仟也听出来了,她没有马上去哄,而是低头沉吟许久。
她问:“你被人欺辱过吗?”
“没有。”
“我被欺负过。”桑仟仰起头目光飘向远方,“冷宫十八年,我没了母妃、没了莲儿、尊严和性命也被人踩在脚下。
我吃够了没权没势的苦,现在得到自然重视。
你一定要让我有个前后之分,我分不出来,只会同等珍视。”
停顿了片刻,她才说:“我知道这些话不好听,但也不想骗你。”
因为她知道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倒不如今日把心底话都说个干净。
若是苏不危能够接受大家皆大欢喜,若不能,那就各自安好,省得互相折磨。
苏不危听完她的话沉默住。
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的长长。
苏不危先是叹了口气,眼中不是失望,更多的是心疼。
他自责道:“我真是患了失心疯,才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
“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只是你以后可不要再耍这种小性子。”
苏不危老脸红了红,想他堂堂的大将军,屡次跟个争宠的小女儿一般,实在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