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美,你口口声声说没有跟秦馨莲成亲。”
柳如是看向了三岁的陈小宝。
“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孩子跟你很像吗?”
“常言道,子肖其父。”
“各位大人,这孩子就是陈世美的与秦馨莲的骨肉。”
围观百姓打量着陈世美,又看了看三岁的陈小宝。
两人的眉宇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各位大人。”
四公主缓缓起身,面带笑意。
“这位姑娘说的有些道理。”
“不过,子肖其父也只是口口相传,并无证据。”
“据我所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也有很多孩子长得不像父母,也有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似。”
“这并不能代表,这孩子就是驸马的。”
她顿了顿,直接把话堵死。
“驸马是个书生,各位大人也是书生。”
“年轻时也曾风流,这孩子说不定是驸马惹下的风流事。”
“柳姑娘,如何证明,这孩子是秦馨莲的呢?”
柳如是哑口无言。
秦馨莲都已经死了,这还怎么证明。
“对啊!”
李崇义当即追问。
“你如何证明,这孩子是秦馨莲的?”
“大人,秦馨莲已死,死无对证!”
“还有这婚书,这上面分明就写了两人的信息。”
“这做不得假啊!”
柳如是从怀里取了婚书呈上堂去。
三位大人依次查阅,上面确实是秦馨莲与陈世美的婚书。
“婚书是真的,说不定是同名之人呢?”
四公主微微一笑。
“天下同名之人何其多?”
“据我所知,陈驸马乃是扬州人士。”
“诸位大人,婚书上的人,籍贯可是扬州?”
这些证书,对于她一个公主来说,想要造假太过容易。
“如果诸位大人不信,可传扬州陈家家主。”
“陈家族谱中有专门的出生记录,还有当初接生的稳婆。”
“均可证明驸马的身世。”
“秦馨莲不过一山野村妇,生活拮据,贪图权贵。”
“这才想了这么一出。”
宋薇笑眯眯地看向了陆沉舟。
“陆道长,或许被人蒙骗了也不一定。”
陆沉舟冷冷笑了两声。
“公主倒是冰雪聪明。”
“想来陆某入狱三日....”
“跟秦馨莲有关的人,均被处理干净了吧?”
他看向了这位雍容华贵的公主。
“大胆!”
“污蔑公主,罪加一等!”
李崇义猛拍惊堂木。
“陆沉舟,事到如今,可还有证据?”
“如果在没有别的证据,那可就是诬告了!”
宋薇有些无奈的叹息。
“本公主看你写得一手好诗文,这才不忍步步紧逼。”
“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些许小利,诬告当朝驸马。”
陆沉舟抬眸看向了天空。
呢喃自语。
“要是没有证据,我怎会来此呢?”
他看向了陈世美,一字一句道。
“陈世美,我们见过吗?”
“换句话说,公主确定我和陈世美见过吗?”
宋薇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没见过。”
“确定从未见过?”
“确定!”
陆沉舟缓缓点头:“请诸位大人查明。”
“鄙人陆沉舟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陈驸马。”
宋薇感觉到了一丝猫腻,当即开口阻拦。
“或许是私下偷偷见过,我也不太确定。”
陆沉舟笑了。
“公主此言差矣。”
“陈驸马是扬州人士,三年前赴京赶考对吧?”
“请问公主,驸马当初何处贡院,考官姓甚名谁?”
“在扬州的贡院,考官名为胡兴。”
他又道:“何时来到的汴梁参加殿试?”
“今年,四月初八。”
“可曾出去?”
“不曾。”
陆沉舟环顾四周。
“诸位你们都听清楚了。”
“陈驸马在扬州的贡院,今天四月初八参加的殿试。”
“而我去年落榜,落榜之后便出家当了道士。”
“从此便在龙门观潜心修道,从未踏入山门一步。”
“随后下山历练,也是三天前回到汴梁。”
“城门的路引,均可证明。”
“此前,我从未回到汴梁。”
“陈驸马也未曾见过我。”
看着陆沉舟的笑容,宋薇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凉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只是证明一下,我跟陈驸马从未见过而已。”
“你们确认没见过,那又如何?”
陆沉舟又看向了陈世美。
“你知道一路顺风吗?”
陈世美也是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啊!”
“那你告诉我,一路顺风在哪?”
“在书上看到过。”
陆沉舟重复了一遍:“确定吗?”
陈世美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
“已故的秦馨莲曾经告诉过我,陈世美的脚底有一行字。”
“名为一路顺风。”
“是当初他赴京赶考之时,她偷偷刺下的,寓意他一路顺风。”
“现在请陈驸马脱鞋自证!”
一席话落,华堂哗然。
“如果有,能否证明....”
“秦馨莲就是陈世美的发妻!”
“是否能证实,秦馨莲无罪!”
“是否能证实陈世美停妻再娶欺君罔上!”
四公主彻底慌了神。
向来顾若镇定的她,瘫倒在了椅子上。
陆沉舟的声音字字铿锵,响彻在公堂之上。
“脱鞋!”
“脱鞋!”
围观的百姓被挑起了怒火。
没等其他人动手,许赋只是一抬手的功夫。
陈世美就瘫倒在地,鞋袜无不翼而飞。
右脚上赫然有些四个小字:一路顺风。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死了都不肯放我过我!”
面对陈世美的无能咆哮。
“你现在肯承认了!”
陆沉舟的愤怒在他耳边炸响。
一切的证据,都在这句话面前烟消云散。
“她一介女流....”
“从千里之外的栖霞一步一步走到京城。”
“这其中的艰难困苦,你可曾想过。”
“那一路支撑她下来的是谁!”
“是你!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你闭门不纳,命仆人驱赶。”
“视糟糠如寇仇,视骨肉如陌路。”
“铁石心肠,为保驸马尊荣,矢口否认。”
“其行令人发指,其心禽兽不如。”
陈世美不顾陆沉舟的责骂,爬着来到了四公主的面前。
“娘子!”
“你可要帮我啊!”
“娘子!”
宋薇扯走了裙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走。”
简短了三个字,她带着仆人走了。
当初多么风光的来,现在就多么狼狈地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
满身伤痕却傲然挺立的陆沉舟。
“现在三位大人告诉我!”
“秦馨莲有没有罪!”
“陆沉舟,你竟敢咆哮公堂!”
“秦馨莲有没有罪!”
“说话!”
“回答我!”
李崇义低头支支吾吾。
“直视我,杂种!”
最终,三司会审宣判。
秦馨莲无罪。
陆沉舟咆哮公堂辱骂官员,入狱三个月。
秦馨莲沉冤得雪。
陈世美连同汴梁府尹常谦,于次日在菜市口斩首。
四公主宋薇被罚,禁足反省。
陆沉舟在监狱中,更是写了一出《铡美案》。
通人交给各大戏台上演。
尤其是当中的“驸马爷近前看端详”。
这句经典唱腔,广为流传。
这台戏,如今是一票难求。
当今天子不得不下罪己诏,承认自己教女无方。
三个月后,陆沉舟刑满释放。
来接他的有沈砚三人,纳兰初见。
包括带着陈小宝的柳如是。
“陆公子好潇洒哦。”
“在牢里都不忘写新作品呢!”
柳如是阴阳怪气道。
“怎么样?骂大官的感觉很爽吧!”
陆沉舟挑了挑眉:“还不错。”
“下次让你试试。”
“去你的!”
望着两人打情骂俏的场面,其他四人有些尴尬。
“你们....”
沈砚有些尴尬的拱手。
“都认识了,柳姑娘,你的....”
他抠抠额头。
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该如何表达。
陆沉舟很坦然地说道:“朋友。”
柳如是也耸了耸肩。
“对啊,朋友,仅此而已。”
行吧。
你们说朋友就是朋友。
由宋霆锋做东,给陆沉舟办了一台接风宴。
“陆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酒过三巡,沈砚打开了话匣子。
陆沉舟喝了杯清茶。
“不知道。”
“可能休息一段时间,就离开汴梁。”
沈砚有些尴尬:“可能....陆兄你走不掉了。”
他疑惑道:“为什么?”
柳如是给陈小宝。
不,现在已经改名叫秦小宝。
加了一根鸡腿,幽幽说道。
“还不是某人状告当今陛下,现在好了。”
“这辈子不能出汴梁。”
“什么?”
陆沉舟惊讶了一声。
“陛下也太小气了吧!”
宋霆锋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哎呦,你小点声。”
“你都做出这样的事情,陛下不杀你已是仁慈。”
李文景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
“现在汴梁的百姓,都称你是在世包公。”
“我也不姓包啊?”陆沉舟当即反驳。
“再说了,我看起来很黑吗?”
“还不是你写的《铡美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柳如是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汴梁吧。”
“某人游历江湖的梦,碎咯。”
陆沉舟愤愤喝下一口茶。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行!”
“我要再去告一次御状!”
“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不服!”
隔壁偷听的护卫,吓得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
小祖宗,你可长点心吧。
文德殿内,宋桓听着护卫的诉说。
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
不悲不喜,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宠爱。
“他真是这么说?”
护卫只能如实回答。
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陛下龙颜大怒。
“退下吧。”
宋桓摆摆手:“继续监视。”
护卫连忙拜谢皇恩,躬身后退。
“承恩。”
秉笔太监立马躯身上前。
“你当日见过他,觉得此子如何?”
黄公公思考过后,斟酌了一番。
这才开口回答:“倒是一个有趣的孩子。”
“有趣?”
宋恒重复了一句,缓缓颔首:“倒是有趣。”
“捱过刑部的诸多酷刑,还能坚持下来。”
“这份心境非常人能及。”
“也罢。”
又拿起了一本奏折,漫步尽心地说道。
“你替朕安排一下。”
“找个时间,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