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马家旧案·下
沈伯符2025-09-17 11:393,316

三更时分。

皇城,福宁殿。

宋桓披着龙袍翻阅着奏折。

上方赫然写着“天玺五年金陵知府案”。

十年前,他大刀阔斧的改革,进行了海上贸易。

规矩制定的同时,也给违规者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严维中就是在那时候大举敛财结党营私。

所贪墨十分有六分归入了国库之中。

当时的大胤非常缺钱。

而且使起来非常顺手,自己又不用担心骂名。

宋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职汴梁知府的马邦遇到了一桩走私案。

调查多日均是徒劳无功,只能请年少认识的游侠柳白眉暗中调查。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调查到最后,还是查到了严维中的身上。

当时的严维中还只是汴梁通判。

一个个小小的通判,竟然敢走私官盐。

马邦说什么也不信。

可混迹江湖的柳白眉却觉得不应该调查下去。

多年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的背后水太深。

可马邦一意孤行,最终发生了马家惨案。

为了保全故友血脉,柳白眉决定联合绿林好汉上书朝廷。

毕竟马邦执政的金陵安居乐业,算是一位为数不多的清官。

想法是好的,但是也间接造成了“天玺禁武”的开端。

可严维中做事狠辣,入狱不到三日就逼死了马邦。

抄家株连,家眷官卖。

所谓的官卖就是送进教坊司,这个结果不言而喻。

菜市口已经身死的马邦还要被拖出来鞭尸斩首。

这一举动,金陵所有的绿林都坐不住了。

行走江湖,义气为先。

马邦虽是一介书生,少年游侠结实了不少江湖中人。

次日,以金陵湖帮为首的,直接杀入了严维中的府邸。

可惜官兵支援及时,严维中身中数刀并非毙命。

这一举动就导致了,各大文臣上书弹劾。

宋桓很清楚事情的经过。

严维中有错吗?

有错,而且是大错特错。

但是他并不能惩罚严维中,反而要大力惩治江湖中人。

为什么?

如果不这样,以后人人效仿。

谁还敢当官?

谁还在乎朝廷的威信何在?

可是,越是打压,江湖中人就越是反抗。

到最后有人甚至拉起造反的大旗。

对于皇权而言,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浩浩荡荡的灭武就此展开。

在绝对的武力和人数面前,江湖豪侠双拳难敌四手。

一年之内,各大门派损失惨重。

愿意诏安的诏安,不愿意诏安的隐居深山。

尘埃落定,等百姓的回过神来。

马邦的案子早就结了。

严维中水涨船高,凭借禁武一役功劳卓绝,升户部尚书。

不只是宋桓,也是文官们想看到的局面。

没人在乎六子到底吃了几碗粉。

“陛下,御膳房送来了新鲜的米粥。”

黄承恩躬身上前,替宋桓盖好肩头跌落的龙袍。

“承恩,你觉得....”

宋桓看着密信上的奏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马湘兰真是马邦的女儿?”

当年负责督查此案的人,正是大内总管黄承恩。

“这个老奴并不知情。”

他沉思了片刻:“不过当年确实有传言。”

“柳白眉为保护故友血脉,设下了金蝉脱壳之计。”

“真正的马湘兰早就被他暗自送走,后面保护的不过是一个诱饵。”

宋桓叩击着桌面:“事情有几分真假?”

“以我对柳白眉的了解,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当时事发突然,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完全来不及准备。”

黄承恩又回顾了一些细节。

“当年兵分两路,赶到马府的时候,下人保护的小姐,正是如今的马湘兰。所以老奴觉得,传言是假的。”

宋桓没说话。

而是盯着案牍上面的文字。

“派暗卫出去....盯着陆府。”

“必要时刻,保护这个证据。”

黄承恩心领神会,连忙躬身退下着手办理。

《禁武令》颁布十余年。

民间习武之风几乎绝迹。

可是宋桓很清楚,这些东西不会断绝。

同时也在暗暗考虑。

要不要为儿子铺一铺路。

当年他也是靠着武林中人夺嫡成功。

多疑,是每一个帝王必备的性格。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把双刃剑。

话分一头,崇仁坊。

皇城东侧要地,毗邻尚书省,多居三品以上官员。

以“崇仁尚德”为名。

“父亲,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严维中没有答话,接过密报,走到紫檀案前落座。

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岳山的密奏,你怎么看?”

“我已经派人盯住了张简之府上。”

“若岳山真要联名上奏,必先通过他。”

严维中不置可否:“东西可能在马家丫头身上。”

严炳凑近一步,低声道:“已经盯住了陆府。”

“如果李慕白失手,我们可以....”

他比了一个手刀的姿势,严维中缓缓摇头。

“我们不能动。”

严炳的眼神闪过一丝疑惑。

若不是接手,那案子岂不是要公之于众。

父子多年,他深知有些事不该问。

但这次他忍不住道:“父亲,这是何意?”

“您难道真相信李慕白能成事?”

严维中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我从来没指望他能成事。”

“他也好,宁家也罢。”

“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总有人要出来替罪。”

“那个人可以是李慕白,也可以是宁卿云。”

“懂吗?”

严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户部那笔军饷,卡住了吗?”

“卡住了。”

“岳山派来催饷的参将,儿子让人灌醉后塞了个倭寇娘们在他床上,现在全城都知道了。”

严维中不答,转而问道。

“南直隶的秋税,清点完了吗?”

“清完了,比去年少了三成。”

严炳的眼中闪着精光。

“儿子已经拟好了折子,说是有官员中饱私囊...”

“蠢货!”

严维中突然呵斥一声。

“这时候上折,不是告诉皇上我们手伸得太长吗?”

严炳额头渗出冷汗。

“那父亲的意思是...”

“让御史台的人上折子。”

严维中冷冷道:“就说清丈田亩有误,请求复查。”

“等皇上批了,你再从户部派人下去。”

严炳恍然大悟。

这是要借复查之名,行勒索之实。

既得了银子,又撇清了关系。

“父亲高明!儿子这就去办。”

严维中抬手制止:“不急。”

“柳如是那边,有什么动静?”

严炳压低声音:“那贱人狡猾得很,前日甩掉了我们三个眼线。”

“不过...”

他阴阴一笑:“她每月十五必去鸡鸣寺上香。”

严维中闭目沉思片刻。

“你觉得,马家的案子,还该不该翻?”

严炳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试探。

他稍微斟酌了一番,谨慎地回答。

“案子翻不翻,全在父亲一念之间。”

“只是岳山若真拿到马邦的密件...”

“密件?”

严维中冷笑。

“马邦死前,我连只蚂蚁都没放过。”

“哪来的密件?”

严炳会意:“父亲是说...马邦是在说谎?”

他一时不能理解。

为什么?

“密件是真是假,有时候并不重要。”

严维中目光看向了皇宫深处。

他老了,陛下也老了。

“重要的是,它想什么时候出现都可以。”

严炳明白了。

怪不得他调查这么多年都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总觉得有人在暗自保护马湘兰。

从眼下的情况看,估计就是当今陛下的杰作。

这个证据,说白了。

只要能扳倒严党,没人在乎真假。

“李慕白那边,你派人盯着点。”

“这人...心思活泛了。”

“可是父亲,李慕白毕竟是远亲....”

严维中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欢愉。

他拍拍儿子肩膀。

“朝堂如棋局,舍车保帅是常事,必要时候...”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连父亲都可以舍弃。”

严炳扑通跪下,冷汗浸透重衫。

“儿子不敢!“

“起来吧。为父只是教你最后一课。”

“到了我这个位置,亲情、道义,都是可以拿来交易的筹码。”

“你大哥不成器,严家的将来...”

“儿子一定不负父亲栽培!“

严维中扶起他,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觉得,是驭下难,还是事上难?”

严炳思索片刻:“自然是事上难。”

“驭下不过恩威并施,事上却要揣摩圣意。”

严维中没说话。

事上只要抓住皇上心思,反倒简单。

最难的是驭下。

要让狗听话,又不能让它吃太饱。

这个道理,说不清,只能靠事交。

翌日,清晨。

陆府后院书房。

“小环刚买的。”

“说是新到的碧螺春,你尝尝。”

陆沉舟将青瓷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

“谢谢表哥。”

马湘兰听见自己说的。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个称呼像一把钝刀,每次说出口都缓慢地割着她的心。

茶香氤氲,马湘兰小啜一口。

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书房窗外的竹海沙沙作响。

她偷偷抬眼,发现陆沉舟正专注地翻阅着卷宗。

侧脸在晨光中如雕塑般完美。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阅读的节奏微微颤动。

马湘兰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她放下茶盏,匆忙站起。

“我...我去看看早饭准备得如何了。”

只见她逃也似地离开书房。

陆沉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马湘兰在回廊拐角停下,扶着柱子大口喘息。

心脏跳得剧烈,仿佛要冲破胸腔。

其实她陷入了一个误区。

在破庙昏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

那触感不像是女人,反而像是男人的胸膛。

因为柳如是平时里看起来。

嗯....挺大的。

其实只有柳如是自己知道。

“表小姐?你还好吗?”

福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马湘兰强撑起一个微笑。

“没事,只是有些闷。”

老管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书房方向轻叹一声。

“天有些闷热,老奴煮些酸梅汤解烦腻吧。”

马湘兰点头致谢,快步走向自己的厢房。

关上门,她终于允许眼泪落下。

滑坐在地,她将脸埋入双膝,无声地哭泣。

她开始理解为何佛家说的。

求不得,是人生八苦之一。

继续阅读:第166章 噩梦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一文钱秒杀:我在灾荒年间捡娘子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