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又对着儿子道:“我已经让人通知了你大哥大嫂家,以后你到了那边,要乖乖听话,不许调皮知道吗?”
云蓝庭年纪虽小,却敏锐的捕捉到这话里的不祥,哭着喊道:“娘,我哪里都不去,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突然他猛的想起什么似的,提起手中的肉道:“娘,大夫说您吃好吃的病就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做饭!”
杜月嬷嬷连忙上前几步道:“小公子,这种事情就交给老奴吧,您在这里陪着令尊吧。”
随后提着肉匆匆离开,没有想到的是,这偌大的国公府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哪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做饭呢!
姜漾安慰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一定会没事的。”
那女子苦笑了一下,忽然看见她头上的一根凤钗,心里一动,试探道:“夫人,请问您尊驾何处?”
“我就住在隔壁王府,您安心养着,日后我常来看您。”姜漾以为她怀疑自己,便将自己的住处据实相告。
谁料那女子闻言眼睛里冒出了一抹骇人的精光,激动的咳嗽了半晌,问道:“夫人可是镇北王府的小姐?”
姜漾本不欲暴露自己的身份,可看着她这副样子终究是不忍心骗她,点点头道:“我是镇北王长女姜漾。”
那女子听到这话挣扎着从床上撑起身子,二话不说就伏下身给姜漾“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姜漾被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姜夫人与庭儿有缘,日后庭儿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了,姜夫人可否替我照看庭儿几分?”那女子却猛地抓住姜漾的胳膊道。
姜漾听她这么说,连忙安慰道:“我与蓝庭的确有缘,帮忙照顾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夫人您也放宽心,蓝庭这么好的孩子,您一定要亲眼看着他长大啊。”
那女子没有接话,只是固执的将儿子的手交到姜漾手里。
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有了动静,姜漾往外一看,就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带着十余人浩浩荡荡的进来。
那夫人她有印象,大都督云烈之妻乌氏,为人很是温和。
“姜夫人怎么也在这里?”乌氏看到她,颇有些吃惊。
姜漾行了一个晚辈礼,这才道:“我在路上遇到蓝庭,便进来看看。”
乌氏叹了一口气,“蓝庭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啊。”
病床上的女子看见她,双眼里立刻焕发了生机,道:“大夫人,您来了,庭儿就拜托给你了。”
乌氏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蓝庭是云家的孩子,我一定会视如己出,悉心照料。”
说完便招了招手,女医上前为她整治,半晌后才神色凝重的退下,站在角落里对大夫人摇摇头。
“庭儿,跪下。”女子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瞬间脸色仿佛红润了几分,语气里的中气也足了几分。
云蓝庭年纪虽小,可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依言听话的放开捏着娘亲衣角的手,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
“日后大夫人和姜夫人就是你的长辈,你一定要孝顺她们,不许调皮,可知道?”这一长段话她一口气说完,累的仿佛虚脱,可是她强咬住自己的舌尖,命令自己硬撑着。
乌氏和姜漾去扶他,可这孩子固执的很,跪在地上就连磕了三个响头,小脸上全是泪痕,郑重道:“娘亲放心,我听话的。”
那女子听到儿子答应,点点头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容光散去,迅速退败下去。
伴随着蓝庭的啼哭声,一时之间屋里屋外皆是啜泣声,姜漾见到这般惨状,也忍不住拿帕子掩面。
“姜夫人,这里我来处理吧,您先回去吧。”乌氏走进姜漾,疼爱的拍拍她的肩膀。
姜漾蹲下身替蓝庭擦干泪水,道:“云蓝庭,日后我罩着你,你不要怕。”
小家伙点点头一言不发,眼神仿佛瞬间懂事了许多。
出了魏国公府,走了几十米就看见自家门口有一粉衣少女翘首以盼,看见她走出来,立刻笑着跑过来:“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是镇北王府二小姐姜沁,平日与姐姐关系最好,见东篱回来说姐姐跟姐夫今日闹矛盾回家,早就迫不及待的在门口等着了。
姜漾揉揉她的小脑瓜,按捺下刚刚见到的一切,有些感叹,三年前自己出阁的时候姜沁还是一个小丫头模样,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姐姐,母妃早就在屋子里等着了,咱们快进去吧!”姜沁笑着挽起姐姐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府里拉。
一路上下人看到姜漾回来都有些惊讶,请安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几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姜漾不由得感叹,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行至主院,就看见王妃和两位嫂子等着了,姜漾心中一暖,脚下不由得快了几分。
“大姑姑回来了!”还没有走进屋,就听见一声稚嫩的欢呼声,紧接着一个肉团子就朝她奔过来。
这肉团子是大哥和大嫂的心肝肉姜荆,小名唤作姜姜。往常姜漾回府的时候经常带些好吃的投喂他,一来二去的,在他心里,大姑姑就是世间最爱他的人了。
姜漾将奔来的肉团子一把抱住,熟练的抱起来举高高,她幼年常常习武,是故力气比一般女子要大些,举起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不在话下。
姜姜被逗的直笑,小孩子咯咯的笑声响荡在屋里,让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玩闹一番后姜漾牵着姜姜的手往屋里走,“女儿给母妃请安。”她对着王妃屈膝行礼,模样一如往常乖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王妃年近四旬,保养的却是极好,皮肤细腻白嫩宛如少妇,唯有眼角的几丝皱纹,留下了岁月过迁的痕迹。
两位嫂子见状也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来,一边出声安慰王妃,“大妹妹回来了就好,日后母妃不用再挂心了。”
姜姜小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仿佛在打什么坏主意一般。大嫂见状,无奈扶额,害怕他惹祸只能提前支走,“去找你弟弟玩吧。”
姜姜摇摇头,指着姜漾道:“我要和大姑姑玩!”
大嫂见状连忙道:“你先去跟弟弟玩,大姑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姜姜听到这话才满意的点点头,跟着奶嬷嬷离开主院。
王妃拉着姜漾的手坐到主位上,仔细端详了半晌,才道:“你瘦了”
姜漾忍了许久的眼泪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情绪崩溃,俯在母妃的怀里哭了出来,这三年里在顾家喝的药,吃的苦,婆婆明里暗里的嘲讽,以及丈夫当面的指责,都化作哭声倾泻而出。
王妃心疼的抚着女儿的被,两位嫂子见状也拿出帕子抹眼泪,女子嫁人艰难,她们虽然有幸嫁到好人家,可对姜漾的遭遇也是感同身受的。
“姐姐,姐夫是不是欺负你了?”姜沁气鼓鼓的问道。
姜漾一时语滞,小妹还没有嫁人,那些话她怎么好说得出口?
“你直接说吧,你妹妹往后也要嫁人的,这些事不必遮掩。”王妃看出大女儿的犹豫,便知道定然是夫妻之间出了毛病,让小女儿听着也无妨。
“昨日,老夫人给顾谦曜准备了两个通房,今日又准备抬妾,我在顾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更何况顾谦曜当众指责我不会生,实在是叫人心寒。”姜漾想起此事就觉得一颗心似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欺人太甚!”王妃“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顾不得手疼就怒声吩咐道:“来人,去将顾老夫人请到府里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好威风的!”
两个儿媳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往日和蔼可亲的婆婆生气起来这么可怕,“母妃,这样不妥。”
二嫂俞北灵出声劝道:“若是那顾老夫人将此事散播出去,不仅会连累母妃的名声,而且她若是变本加厉对妹妹不好,日后我们也没法子知道。”
姜沁闻言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服气的问道:“顾家人这么对姐姐,难不成姐姐日后还要回去?”
两个嫂子见小妹这样说,都无奈的摇摇头,耐心的跟她讲道:“这女子嫁人就要从一而终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不能和离的。”
姜漾闻言先前想要和离的心思也被一盆冷水冲凉了,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女子想要和离,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可是,就这样让她原谅顾谦曜,她是做不到的。
“母妃,我有一个猜测,但是需要你借我些人。”姜漾轻声道。
镇北王妃惊讶问道:“什么猜测?”
“我觉得顾谦曜的反应不太对,你帮我派人看看不孕的根子是不是出在他那里。”姜漾脸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王妃惊掉下巴。
“你是说,说他有问题?”王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三年她为女儿操心了许久,甚至求神拜佛希望女儿怀一个孩子,原来竟然从根子上就错了么?
姜漾竖起一根手指堵住镇北王妃的唇,“母妃,我都说了,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测。”
王妃看着女儿,坚定的点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给你办妥当,你且等着吧。”
屋子里其余三人看不懂这母女俩在打什么哑谜,只得乖乖的在原地等着。
这时候外边突然想起一个粗犷却熟悉的男声,“听说漾儿回来了,我的漾儿呢?”
镇北王迈着大步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来,他身材魁梧高大,颇有威仪,寻常人见了他都会害怕的退避三舍。
而此时镇北王却是满脸笑容,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脾气温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