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漾闻言心里五味杂陈，没有想到方家竟然落魄至此，于是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道：“舅母莫要伤感了，如今日子都要好起来了。”
方夫人拭了拭眼角点头道：“的确，日后我不求我儿能飞黄腾达，就算是能偏安一隅也是好的。”
此时，厨房一个眼熟的丫鬟提过来一个食盒，行礼后道：“这是清幼小姐做的莲子羹，差奴婢给二位夫人送来两份，清幼小姐说她提着莲子羹去云妃娘娘那边了，让二位自己吃不用等她了。”
杜月嬷嬷打开食盒后，里面果然是两碗莲子羹，掀开盖子，不由得满室飘香。
姜漾和方夫人对视一眼，笑着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莲子清香，银耳软糯，百合清甜，姜漾不由得感叹：“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有这般手艺，日后方夫人可有口福了。”
方夫人也一边品尝一边笑着道：“我也是头一回尝到这小猴子的手艺呢，日后再想要吃到，恐怕就难了。她今日是做给她姐姐吃的，我们才有幸尝到一回，要想吃到下一次她亲手做的饭，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两人一边吃一边笑着打趣，气氛一时间和乐融融，方夫人感叹道：“都说这京城里好东西多，果不其然，就连这百合也比我们那边的长得好看的多，又小又精致，底下还跟花儿一样卷起来，真是有意思。”
姜漾刚好也乘了一瓣儿百合，闻言不由得好奇道：“我平常很少吃百合，可在我的记忆中，京城的百合并不长这样啊，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南方的百合呢。”
说完这话，两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如果这既不是南方的百合也不是京城的百合，那这是什么？
几个丫鬟听到她们的话也凑到跟前仔细打量，纷纷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姜漾凝眉冷声对刃青道：“你快去看看云妃娘娘那边可好？再问问清幼这百合哪里来的？”
“刃天，你去厨房查查这百合的来源，若是遇到有什么人阻碍，立刻将其控制起来。”
“刃红，你快去将府医带来，让她辨认一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一吩咐完后姜漾忽然觉得心跳异常的迅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这莫名的百合吃的，她不停的给自己运气，试图让心跳和缓下来，可是并没有起到作用。
再看旁边的方夫人，也好像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右手止不住的抽筋。
“夫人，府医来了。”刃红急冲冲的拉着府医冲进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将碗底剩下的那些百合徒手捞出来递到府医面前，“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府医见多识广，观察了一下百合的形状，又小心的闻了闻，这才叹气道：“回夫人，这东西叫山谷百合，是剧毒植物铃兰，只是轻微接触山谷百合也许不会有事，但如果你吃下去一些，就会出现恶心、呕吐、口腔疼痛、腹痛、腹泻和抽筋，心跳变慢或不规律的症状。”
姜漾闻言立刻问府医道：“那这毒你可会解？”
没想到府医却摇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目前只能靠皂荚水催吐了，能吐出来一点是一点，其他的，只能靠自己的身子硬扛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闹哄哄的一片，“不好了不好了，云妃娘娘中毒了！”几个宫女一齐跑出来乱嚷嚷，就连一向沉稳有度的秋仪姑姑也明显慌了，连忙吩咐禁卫军去宫里请太医，她出院子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方夫人和姜漾用皂荚水催吐了一番后，身体虽然还有明显的不适，但总算能站起来了，立刻撑着身子去东院看云妃娘娘和方清幼的情况，一行人的速度不算慢，但是此时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大堆人了，老夫人等人已经到了，将不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漾走进屋子，就看到云妃娘娘和方清幼已经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了，云妃贴身的宫女正在给她们灌皂荚水催吐，折腾了好半天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院子里的人都焦急不已，管家脸上的汗密密麻麻，若是云妃娘娘醒不过来了，恐怕整个顾府都要给她赔命。
方夫人抱着两个女儿哭的泣不成声，她以为女儿入宫是要过好日子去了，却没有想到这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啊，女儿还没有入宫就遭人毒害，若是真的入了宫，岂不是要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想到这里，方夫人后怕不已，抱着女儿就像是抱着整个世界，死死的不肯撒手。
姜漾看了眼桌上的碗，里面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了，再看看方家两姐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不免心底里叹息，这次，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她冷着脸走出院子，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查出凶手。
“刃天在哪里？”她冷声发问。
“夫人，奴婢在此。”刃天一脸怒容的从人群中走出，身前还押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更让人瞩目的，是她脖子上那一道明显的勒痕。
“后厨食材就是这个婆子负责采买的，那山谷百合也是她买来的。我去的时候这婆子正准备上吊自我了断呢，还好我去的及时，才保住了她一条命。”说完她恶狠狠的瞪了那个婆子一眼。
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黑黑的东西道：“这些是我从灶炉内找到的，有些已经被烧掉了，就剩下这些了。”
府医接过，辨别了一番后冲姜漾点点头道：“这正是山谷百合，山谷百合有一种特殊的幽香，萦室三日不绝，古书中有记载，曾有人拿此物做香包，百姓皆以为是天仙下凡，争相追捧。后来因为此物有剧毒才作罢。”
满院子的人一脸惊异的看着那包已经焦黑焦黑辨别不出形状的东西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有想到这么香的东西竟然这么恶毒。
姜漾闻言抬眼看去，那个婆子她认识，也姓丁，似乎是原来老夫人身边丁嬷嬷的妹妹，想到这里，姜漾不禁眯起了眼。“那山谷百合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背后可有人指使？”
丁老婆子一双毒辣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姜漾，良久后才声音沙哑道：“我原本并没有想要谋害方家姐妹，这山谷百合我是为了你准备的，可惜你倒是命大，让无辜的人替你遭了罪。”
她这话一出，满院子哗然，这老婆子的意思是承认了她是背后凶手不成？没有想到她的目标竟然是夫人啊，可真是歹毒。
府医却摇摇头道：“这山谷百合价值不菲，你一个小小的采买，哪里来那么许多钱？”
丁老婆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沙哑可怖，让人有一种想要捂耳朵的冲动。笑过后才道：“你一个府医哪里知道采买的油水多少，就拿鸡蛋来说吧，市价一文一个，而府上登记在册的却是十文一个，一个小小的鸡蛋就有九文钱的纯利，以此类推，我一日的纯利可以高达二两银子之多，可以说，这府上除了主子，我就是最有钱的。”
她这话一出，满片哗然，尤其是老夫人，脸已经黑的如同煤炭一般了。这丁老婆子采买的差事，还是自己亲自指定的。当时儿媳曾经反对过，是自己不管不顾的非要让她去后厨负责买东西的。
想到这么多年，这个老婆子不知道偷了自己家里多少两银子，立刻怒冲冲的走到丁老婆子面前，指着她怒不可遏道：“好你个贱人，当初你姐姐在我面前再三保证说你是个好的，谁想到你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偷我顾家的钱财也就算了，竟然想要谋害主子，是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丁老婆子却是丝毫不惧，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老夫人，猛的大笑起来，直笑的弯起了腰，眼角流出泪花才道：“我姐姐跟了你三十几年了，你还不是一转眼就将她出卖了。这府上，都是魑魅魍魉之徒，哪里有什么清正之人呢！”
老夫人被她这番话差点气了个倒仰，要不是顾谦曜拦着，她恨不得冲上前撕碎这个婆子的嘴巴。
看着满院子的闹剧，姜漾捂着有些难受的心口，深呼吸几个回合才厉声喝止住众人的喧闹。“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这山谷百合的，又是从哪里买到的？”
丁老婆子愣了一瞬，而后逞强道：“这山谷百合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自然是知道的。至于从哪里买到的，这就不劳烦夫人费心了。”
姜漾闻言却是摇摇头，“你说这山谷百合不是稀罕物，可我院子上下没有一人知晓，云妃娘娘院子里见多识广的秋仪姑姑也从未见过，就算你早就知道世间还有这号东西，那我问你，这山谷百合毒性如何，有何症状？为何我吃了却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丁老婆子明显有些慌了，她只知道这东西会吃死人，至于吃了后有什么症状，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看到她这副样子，姜漾心里已经有数了，八成这老婆子是被人利用了，于是告诫道：“这件事情牵扯到云妃娘娘，你若是早早招供，兴许还能饶你一命，若是就这么死扛到底，宫里恐怕不会放过你，大昭寺的牢房里那些骇人听闻的刑具，恐怕你不会想要试试吧。更何况，陛下雷霆震怒之下，恐怕你九族之人都将要因你命丧黄泉了。”
话音刚落，丁老婆子就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她只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鄙婆子，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竟然还有恐怖的后果，想到自己会连累全族性命，顿时吓得两股战战，当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夫人救我族人一命！求夫人了，他们是无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