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在本地为官?为何?”
普通百姓大多都只关心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朝廷的官职,有人不解发问。
先前说话那人回道:“朝廷规矩向来如此,本地人不可在本地为官。他楚大老爷既然是咱们林安县人,就不该做咱们林安的县令,便是整个奉南府他都应该避嫌,去外地做官才是。”
“结果你看现在怎么着,人家连动都不用动,直接就在林安做官了!这按照规矩,是该告到京城的!”
他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四下里看了看,也怕被楚家人听到。
毕竟楚家即将成为林安县令的事已是板上钉钉,今后若还想在林安过活,就招惹不得。
楚家在林安向来有善名,有人道:“楚大老爷做咱们县令没什么不好啊,楚家与人为善,待咱们邻里都不错,还每年都给穷苦人家施粥,发放米粮。楚大老爷做县令,总好过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官老爷来给咱们做县令强吧?”
“就是,之前那个张县令,那可是把咱们林安县百姓人人都剥了层皮,他在的时候,我家连饭都吃不饱!”
这人口中的张县令,就是早年间不受理张妈妈的案子,直到叶姨娘甩了一张银票过去才肯“秉公执法”的那位。
他在任上近十年,林安县百姓就吃了十年的苦,有些人受不了他的盘剥,甚至搬离了林安,去别处讨生活了。
而这位贪得无厌的张县令不仅没受到任何惩处,还节节高升,已官至五品了。
照他以前那个贪墨程度,手头攒的银子肯定不少,这次朝廷又准许官员们花银子补官,他没准儿能直接补到三品去。
林安百姓对张县令心有余悸,虽然后来的曹县令好些,但也好的有限。
所以他们现在很盼着林安能有个好官,有个好县令,而楚大老爷就是他们眼中最合适的人选。
对楚大老爷做县令感到不满的那人还欲说什么,但看了看周围人群,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很多事情都是民不举官不究,且不说楚家在林安深得民心,就算是有人对他们有什么不满,举告楚大老爷在本地任职一事,那也得告的上去啊。
楚大老爷是林安县令,他的儿子又与曹家大小姐结了亲,老丈人在奉南府任职,对他的提告就算出得了林安县,也出不了奉南府,就更不用说到京城了。
这人摇头晃脑地往外走,口中喃喃:“要完喽,大梁要完喽。”
他低声念叨着,不防身边有个人凑上来,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他:“先生何出此言?大梁怎么就要完了?”
这人本是林安县一家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姓纪名谦,今日不过是恰好听人提起楚大老爷为官一事,多说了几句罢了。
他不认得眼前这人,本不欲与其聊这种敏感的话题,但见对方衣着朴素,不像什么高门大户的人,又尊称他一声先生,便来了兴致,压着声音多说了两句。
“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朝廷如今又是开了富商捐官的口子,又是准许官员用银子补官,还出了这种堂而皇之在本地任职的事情,规矩都已不再,那方圆又何存?”
“而且这些花了大价钱买官的人,他们肯定是有所图吧?旁的不说,等他们做了官以后,肯定要把之前买官花的银子挣回来吧?那这些钱从哪挣?还不是老百姓头上?”
他说着啧啧两声:“朝廷国库空虚,用这个法子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可老百姓就惨了!”
“今后大梁各地,到处都是这种花钱买官的人,贪墨之风必然盛行。”
“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后患无穷啊!”
对方默默听着,最后赞叹地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没错啊!”
纪谦得意地嘿了一声,又道:“还有这楚大老爷,人人都说是个大善人,可哪个大善人会跟威远伯这样的人走的这么近?”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既能跟威远伯如此亲近,那就说明与其是一丘之貉,不过是批了张善人的皮子罢了。”
“可惜啊,可惜百姓大多蒙昧,只几餐粥食就被收买,还真当他是个好人。”
“等他露出真面目的那日,只怕比当初的张县令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对方再次点头,连连道:“先生明见,高瞻远瞩啊!”
纪谦嘿嘿地笑了笑,摆摆手:“不过是一点拙见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话间行至街角,欲打声招呼离去,却被对方挤到了路边,眼看要去往另一个方向了。
“诶?诶?你干吗?你这是带我去哪啊?”
话没说完,他已被对方架着胳膊拉入一条小巷之中。
………………
县令一职定下之后,楚家上下一片喜色,先前的压抑氛围一扫而光。
之前出了楚枫那档子事,楚大老爷还有些担心官身会不会出问题,现在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他给一众下人都赏了银子,府中人都欢欢喜喜的,比过年时还开心。
官身有了,孩子的婚事自然也要提上日程了。
楚曹两家飞快定了亲,婚期就定在今年八月。
只待楚昊娶了曹家大小姐,曹家跟楚家就算是绑到一起了。
有曹文柳这个亲家照应着,无论是楚大老爷还是楚昊,今后的仕途都会十分顺利。
而相应的,楚大老爷也要在林安县令这个肥缺上给曹家一些好处。
林安县一年能捞到多少油水,曹家可是清清楚楚,楚家想瞒下是不可能的。
早在议亲前,两家其实就已定好了今后如何分账,不然曹家也不会将女儿嫁到楚家这个小小的商贾之家。
大房欢喜的同时,楚二老爷和顾氏也有几分喜悦之情。倒不是为了大老爷,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先前他们想通过威远伯跑官,被老太太拦了下来,说等大老爷的官身下来,让他和曹大人一起帮忙想想办法。
曹文柳虽也贪,但总比威远伯强些。
而且两家结了亲,他想长久地从楚家拿银子,就不会一次下手太黑。
二老爷虽心急,但想到威远伯那个狮子大开口的样子,终究是冷静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