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二老爷来说没什么好处，可谓损人不利己，但能坏了大老爷的一门好亲事，他心里也高兴。
老夫人和大老爷不知道他因为这两年的事已经跟家里生分至此了，将他的话仔细思索了一番。
二老爷虽然目的不纯，但不得不说，他说的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仁孝帝命太子督建会仙楼已有些时日了，太子年前便开始让自己的亲信官员推荐愿意给会仙楼捐献修建款的人。
寻找合适的人选要些日子，仔细筛选也要些日子，但工期不等人，即便太子再怎么犹豫不决，也该把最终人选的名单定下了。
这份名单明里是捐钱的人，实际是花钱从太子手里买官的人。楚家若真能被选中，就再也不必担心曹家刁难，阻碍他们加官进爵。
曹文柳也不过是靠捐官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管的也不过是奉南府一方罢了，再厉害还能越过太子去？
若是抛开这份担忧，楚家与冯家结亲的意义就不大了。因为那时他们通过詹事府的寥詹事也能在京城说得上话，甚至比冯家更有用。那就真应了二老爷所说，谁高攀谁都不一定了。
老夫人数着日子算了算，道：“捐献修建款的事已经说了三四个月了，咱们奉南府的名单威远伯也早已经递上去了，不可能再等三五个月才出结果。”
“我估摸着……慢则两三个月，快的话最近这一两个月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了。”
她说着看向大老爷，道：“既然如此，那不妨按你二弟说的，再等等。左右那冯小姐守寡在家，不可能这么快就嫁出去，倒也不必担心最后哪边都落不着。”
大老爷也是这么想的，当即点头应下：“是，母亲安排就好。”
老夫人这才看向二老爷，道：“纸上的这些人家，除了冯家你都可以看看。他们有些人虽然也流露出想与你大哥结亲的意思，但论家世地位不见得就比咱们强多少，倒也不是不能谈。你若看中了，我就让人去问问。”
其实在她看来，最合适的就是当初楚昊和曹大小姐的那门亲事。
两家都是出身林安，又都是捐班出身，彼此知根知底，能够互相帮衬，谁也不会嫌弃谁。
奈何曹公子在他们楚家的庄子上受了伤，从此以后断子绝孙，曹楚两家结亲不成还成了仇家。
若不是因这件事影响，如今大老爷续弦也不会只有冯家这么一户看的过眼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她就只是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诉之于口。
二老爷心里嗤了一声，心说人家明明想嫁大哥，他却把人娶进来？没事给自己找气受吗？
若真是如冯家那般能帮衬他的也就算了，偏偏剩下的还都是些家境普通，根本帮不上他的人。这样的女子娶回来做什么？
二老爷心里冷嘲热讽，嘴上却是不显，谦和回道：“我不急，大哥的续弦还没定下呢，我怎么也不能在他之前续弦不是？”
这句倒是心里话，他的确不急着续弦。
顾氏才走了几个月，他还没彻底从丧妻的悲痛中缓过来。
和大老爷不同，顾氏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亲自挑选的妻子。纵然这些年偶尔打打闹闹有些不痛快，但到底夫妻二十年，两人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
若是现在就让他续弦，他既不知该如何面对刚刚亡故不久的发妻，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新娶进来的续弦，必然只能强颜欢笑，日子过得不会痛快。
既是如此，又何必急着娶新人进门呢？
老夫人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就给二老爷续弦，只是让他先挑着，慢慢相看罢了。见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不跟他大哥争这个先后，满意点了点头。
“那你就先看着，有满意的了跟我说。只要合适，我便让人去给你提亲。”
二老爷应了一声，见老夫人没什么别的事，兄弟二人便一起告退了。
………………
“楚大老爷的续弦定下了吗？”
城东，距离凌墨住处不远的另一座宅院里，胡黎一边打扫着马厩一边问道。
下属躬身作答：“没有，楚老夫人本想定下中书省冯管勾家的女儿，被楚二老爷搅黄了。”
“楚二老爷？”
胡黎轻笑一声：“那我还得多谢他了，他不拖一拖，我这边怕是真赶不及。”
说着吩咐道：“给大羴那边去信，告诉他抓紧点儿，务必赶在詹事府的捐赠名册下来前把事情办妥。”
那人应诺，转身要走，又被胡黎叫住。
胡黎一身小厮的打扮，衣裳洗的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还拿着沾满马粪的扫帚，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问：“我现在看上去，像不像个扫马粪的？”
那人怔了一下，知道他这是戏瘾犯了，赶忙答道：“像。”
胡黎一眼看出他是随口敷衍，啧了一声，摆摆手：“走吧走吧，干你的去吧，我就多余问你。”
对方生怕他再问，转过身赶忙走了。
胡黎站在原地，看看自己鞋底的马粪，又闻了闻衣袖上沾染的马粪味，一时没了兴致，把扫把一扔，高声唤道：“小蝶，打水来，爷要洗澡！”
隔着院墙远远传来一道女声，带着明显的嫌弃：“爷您身上都是马粪味，自己打水洗吧！”
胡黎隔墙撇嘴嘟囔：“不像话！真是不像话！说好演我的婢女的，你这是婢女吗？”
墙那边没人理他，胡黎只能撸起袖子自己去厨房打水了，结果还没迈进厨房的门槛，迎面一把木勺扔了出来。
“谁让你带着一身马粪进厨房的？把这当恭房呢？滚！”
胡黎险些被木勺打在面门上，闪身躲过后本想骂两句，但看着那提着菜刀叉腰站在门内的壮硕妇人，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身蔫蔫走了，口中小声嘀咕：“你们这些女人，真是……真是……”
身后传来破空声，胡黎一猫腰躲过飞来的菜刀，脚步轻巧往旁边跃去，三两步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