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
老夫人道。
其实对楚家而言,无论楚虞知不知道这笔银子都没什么区别。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知道这笔银子并且拿到自己手里更好,毕竟她性子绵软,比张妈妈好拿捏多了。
但隐瞒这笔嫁妆银子是叶氏的临终遗言,有张妈妈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谁敢将消息透露出去,那就是故意跟死去的叶氏作对,也是故意跟她作对。
楚家当然不怕跟一个下人作对,但这下人手里有比五十万两银子更重要的东西,为了银子跟她作对没必要。
所以这么多年,楚家一直都按叶姨娘所说,保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告诉楚虞。
但这次出了楚昊那件事,楚虞心中生疑,用银子来打消她的疑虑,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所以这件事的重点不在究竟是谁说漏了嘴,而是说漏嘴之后发生了什么,让张妈妈大发雷霆,跑到她这个老夫人面前摔摔打打。
“你们是不是惦记着虞儿的银子,想用她的银子去跑官?”
老夫人目光死死盯着顾氏和二老爷,一针见血地问道。
如果只是楚虞知道了银子的存在,张妈妈怎么会上门来闹?
况且听他们刚才所说,楚虞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些日子了,若真是为这个来闹,先前就来了,何必等到今日。
顾氏身子一颤,二老爷也目光闪躲,谁都不敢接话。
他们不接,张妈妈很乐意接:“老夫人这话还用问吗?若不是惦记我们小姐的银子,二夫人怎会天天往我们那跑?难不成真与我们小姐婶侄情深,为了关切我们小姐才来的吗?”
她说着又去瞪顾氏:“你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骗得了小姐,可骗不了我!”
伴随着这句话音落,一根穿着璀璨宝珠的红绳被甩在桌上,红绳上挂着一把黄铜钥匙。
看到那把钥匙的瞬间,顾氏眼皮一跳,抓在二老爷胳膊上的手将他衣袖都抓皱了。
“这是什么?”
老夫人皱眉问道。
张妈妈斜睨了顾氏一眼,道:“自从二夫人频频往我们玉蘅居跑,我就觉得不对,一直提防着她。后来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事被说破了,我就更觉得二夫人有问题。”
“不然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就是她在的时候说破了呢?怎么小姐只用她来诈我,不用别人来诈我呢?定是她先前有意诱导小姐,让小姐察觉她知道什么。”
“我那时便觉得她是盯上小姐的银子了。果不其然,前几日小姐忽然跟我说,想把那笔银子拿回去自己保管。”
“这银子好好地放在我这里,小姐又向来信任我,怎会忽然动了心思要拿走?绝对是被人诱哄的!”
她说着又狠狠瞪了顾氏一眼。
“还好我长了个心眼,假作拗不过小姐,把银票匣子的钥匙给了她,然后趁她不注意,偷偷换了一把。”
“刚才小姐忽然支开我让我去看看厨房今日有没有她爱吃的甜羮,我打发别的小丫鬟去了,自己偷偷留在院子里,就看见她把身边人都支走,悄悄去取了银票匣子,想把里面的银票拿出来。”
接下来的事不用说也知道了,被换掉的钥匙自然打不开木匣,也拿不出银票,然后就被发现,被追问拿银票做什么。
然后供出二房,然后张妈妈大怒,跑到老夫人面前大闹一场。
“你们可真敢开口啊!”
张妈妈冲着二老爷和顾氏啐了一口。
“十万两!十万两!一次就要十万两!大老爷跑官也不过从我这里拿走了三万两,你们非父非母,不过是隔着房头的叔叔婶婶,怎么好意思一开口就向侄女要十万两?”
一直不说话的二老爷面色涨红,赶忙道:“不是我主动要十万两的,是……是虞儿她自己说要给这么多的!”
他原本只打算要五万两的。
张妈妈听了一蹦三尺高:“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不是你们开口我们小姐还会上赶着给你们送银子吗?她钱多烧得慌?”
二老爷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说道道:“你不信叫她来问!”
“问什么问?有什么可问的?她说什么做什么还不都是因为被你们骗了!”
张妈妈怒道。
“你们口口声声跟我家小姐说是借,回头还她,却连张欠条都不肯写!这叫借吗?这叫骗!这叫抢!这叫臭不要脸猪狗不如!”
虽然早知道张妈妈嚣张狂妄,但以前那都是对着大房。二老爷和顾氏还是头一回被她这般指着鼻子骂,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你这泼妇怎么说话呢?又不是我们不给四丫头写欠条,是她自己说不用的!”
顾氏梗着脖子说道。
“我们小姐是你亲闺女吗?主动借你十万两还不用你写欠条?亲闺女怕也做不到如此,得是你亲娘老子才行吧吧?”
说完又冷笑着在他们和老夫人之间扫了一眼:“哦,我说错了,亲娘老子也不行。你们要是能从亲娘老子手里拿到这么多钱,也不用来骗我家小姐了!”
顾氏出身商贾,不是什么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自认这么多年也是经过生活的磋磨历练的,真与人争执的话不会吃亏,以往与魏氏吵架也各有胜负。
但现在面对张妈妈这般市井泼妇的做派,她竟完全没有还嘴的余地,被骂的脸色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
连带着被骂进去的老夫人也早已铁青了脸,但目光却没有看向张妈妈,而是看着二老爷和顾氏。
“我早跟你们说过,不要急着去花钱谋官,等阿暮坐稳了现在的位置,将来一定不会忘了你们二房。”
“你们怎么如此糊涂?到现在还想去找威远伯帮忙吗?”
大房和公中的银子近来虽然出去不少,但二房的积蓄是没有动的,足够他们日常花销了。
明明有那么多积蓄,还要骗楚虞的银子,摆明了是要拿钱去跑官。
二老爷跟张妈妈这个泼妇讲不了道理,对自己的母亲却是能言辞犀利的反驳的。
“不急?先前有曹家这门姻亲,是可以不急。等咱们两家结了亲,大哥就可以和曹家一起给我谋官。”
“可现在跟曹家的亲事没了,单靠大哥坐稳县令的位置要多久?就算坐稳了,又要多久他才能擢升?才能有那个实力和人脉给我谋官?”
“至于威远伯……”
二老爷目光沉沉地看着老夫人,道:“为什么大哥跑官能找他,给大郎平事也能找他,我跑官却不能找他?究竟是我糊涂,还是娘你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