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老爷赶忙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聊到这随口说说罢了。”
“您知道的，我楚家原本也是商户，别说这种毛贼了，还经常遇到些泼皮无赖，很是让人头疼。”
他说着还揉了揉额头，一副完全是因为自己感同身受才提起此事的样子。
廖文兴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点头道：“你家最好是跟他们没有什么过节，如果有，我劝你也当做没有，千万别以为自己做了官就能把他们如何了。”
“这些年多少人不信邪，总想把霍家扳倒，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想扳倒霍家的没剩几个，霍家却依然好好地待在那里。”
“你家如果还想在京城继续做生意，想在仕途上顺顺利利不出什么乱子，那就千万不要和霍家作对，不然没人会保你们的。”
他刻意强调了“没人”二字，示意楚二老爷别以为给会仙楼捐赠了修建款就可以把他或者太子当做靠山。
楚家是出了三十万两银子没错，但那是他们买官的钱。太子会如约给他家一个官职，但不代表他家今后就是太子的人，可以随意借太子的势了。
楚二老爷听得一阵心惊，暗道这霍家竟然如此厉害，连廖詹事都避之不及？
前两日在隆昌典当行他虽然看出霍宗衍不惧怕廖詹事，但在他想来也只是不怕而已。
而身为詹事府詹事的廖文兴即便不愿招惹霍家，应该也同样不惧怕他们。
可现在他不过提了几句，廖文兴就一副戒备非常的样子，仿佛霍家是什么惹不得的存在，连他都很避讳。
廖文兴见他神色不对，双目微狭，再次确认：“你们楚家跟隆昌典当行真的没什么有过节？”
楚二老爷惊觉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收敛神色，笑道：“怎么会？我楚家家在林安，跟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这两年虽然在京城也做了些生意，但跟隆昌典当行也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有过节呢？”
廖文兴确认般地盯着他又看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
楚二老爷见他不再追问，松了口气，不敢再提与霍家有关的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因隆昌典当行而有些紧张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一顿饭吃完勉强也算宾客尽欢。
从顺源斋出来，楚二老爷亲自将廖文兴送上车，待马车走远了才上了自己的车，往东风楼而去。
车门关上，方才脸上还带着笑意的楚二老爷沉下了脸，面上只余沉重。
这霍家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
那当票该怎么办？叶氏当年典当的东西又该怎么办？
楚二老爷倍感头疼，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任何办法，回到东风楼后只能直奔后院，提笔给楚老夫人和楚大老爷写信，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们。
………………
东跨院中，楚昀正与程金说话，脸上神情也很难看。
“这霍家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连廖詹事都如此畏惧他们？”
程金摇头，道：“二老爷今日失言了，从廖詹事知道四月走水的是隆昌典当行时，他就该谨慎一些，不要提那毛贼的事，更不该说霍家当场把人打死的事。”
楚昀闻言皱了皱眉，不解道：“为何？这不是事实吗？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很多人都提过啊。”
他们不也是从外面打听到这件事的吗？可见这不是什么秘密。
程金有些无奈，心道若是大少爷还在就好了。
大少爷虽然性子桀骜张狂了些，但的确比三少爷聪明多了，就算在顺源斋没看出来，此刻他一说他也肯定立刻就明白了。
但斯人已逝，再想这些也没有用，程金只得耐心解释。
“二老爷一开始只说听闻京城一家当铺走水，烧了半条街，既没提隆昌典当行的名字，也没说那条街叫什么。”
“京城那么大，开有当铺的街巷绝不止梧桐巷一条。那场火烧的又不大，很快就灭了，必然不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可廖詹事一听走水和当铺，就知道是隆昌典当行，可见这家铺子在京城的地位非同一般，丁点风吹草动便会引人注意，而他也是关注着这间铺子的人之一。”
“这般情境下，二老爷就该想到霍家在廖詹事眼中或许非比寻常，试探时更应该谨慎一些，不要提一些不好的事。”
“廖詹事官场沉浮多年，他这般反复提起霍家，还掺杂着些对霍家不利的言论在其中，以廖詹事的眼力怎会看不出他在有意挑拨？”
楚昀听了他这番话总算明白过来，骇道：“那……那怎么办？刚才廖詹事没再说什么，我还以为……以为二叔糊弄过去了。”
程金苦笑：“只怕廖詹事回去后便会派人查探咱们楚家与霍家的关系，很快就会知道咱们不止一次去过隆昌典当行，还因一张当票与他们发生过争执。”
查清这些就意味着知道楚家跟霍家不对付，而廖文兴显然是不会站在他们楚家这边的。
若他只是隔岸观火，不理会两家的事还没什么。若他因此不再与楚家往来，那楚家想在京城结交到什么有用的人脉就很难了。
因为原本他们就是想先跟廖詹事熟识，之后再通过他结交其他权贵的。
没了廖詹事的引荐，楚家想混进京城的权贵圈子可以说举步维艰。
“三少爷还是快给家里写封信，将今日之事告知老夫人和大老爷吧。二老爷那边就算写了信回去，只怕也不会详细提及此事。老夫人他们不知详情，回信时怕会应对失策。”
若他们不知事态严重，任由二老爷继续去隆昌典当行闹事，与霍家频频起冲突，那廖詹事就算没有疏远霍家的打算也会有了，届时怕是连楚魏两家的亲事都会受影响。
楚昀闻言连连点头，当即走到书案后提笔写信，为防楚老夫人不当回事，还将廖詹事在顺源斋的反应夸大了几分。
信写好立刻便让人送了出去，因他交代十分紧急，送信的人不敢耽搁，一路快马疾驰几乎没怎么休息，硬是赶上了前天才从京城离开前往林安送信的人，最后两封信同一天送到了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