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誓从方向盘上撑起来,一把推开车门跳下去。
“喂!没事吧!”
三两步冲到那位摔倒在地的女孩面前,他眉头一拧,顿时惊讶不已。
“怎么是你?”
眼前的人,正是刚才在包房里被他丢下的女孩!
女孩这会儿还穿着刚才那身吊带连衣裙,瘦小的身子在车灯的映照下,显出十分骨感的苍白。
封北誓看了一眼她的两条膝盖,这会儿已经被擦破了,渗出骇人的血水。
“我送你去医院吧。”
封北誓叹了口气,准备将她扶起来。
“二少爷!”
女孩突然仰起头,泪水充盈了她漂亮的大眼睛。
这一声喊,着实让封北誓吃了一吓。
“你叫我什么?”
看着女孩眼泪汪汪的样子,封北誓突然觉得记忆深处好像有个熟悉的画面。
可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了。
“我是明妍啊,二少爷。您不记得我了么?”
明妍的眼泪一下子划过脸颊,小手一伸便抓住封北誓的衣袖。
“我是秦嬷嬷的孙女明妍啊,二少爷您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封北誓一下子想起来了。
秦嬷嬷是他的育儿嫂,以前带过他大哥,后来带他。在封家做了很多年。他和秦嬷嬷的感情一直很好,也从没把她当做一般的下人来对待。
他记得秦嬷嬷只有一个独生子,老实巴交的,以前是学木工的。后来找了个外地婆娘,生了一儿一女。
所以这个叫明妍的女孩就是秦嬷嬷的孙女。她还有个孙子,也就是明妍的弟弟。
小时候,秦嬷嬷偶尔会带这两个孩子来封家。在封北誓的印象中,明妍好像胖乎乎的,很腼腆。
见到人也不怎么敢打招呼,只躲在秦嬷嬷的身后,小手拽着老人的衣襟。
“二少爷,我刚才没敢认您。可是您给我的钱里面夹了一张名片,我看了才知道……原来真的是您。”
明妍哭得越发厉害了,甚至整个人都倾斜到了封北誓的肩膀上。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妙龄姑娘,若非走投无路,怎么会沦落风尘?
这一刻她看到故人,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也不顾双腿擦伤还在血流不止,只抓着封北誓的手臂迟迟不放。
“明妍,你先别哭了。我送你去医院。”
封北誓四下看看,觉得这样子在大街上也着实不太像话。
于是他试着掰开女孩的小手,想要把她带上车。
“我不去,我……我不去医院,二少爷,我……”
明妍吞吞吐吐,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没有口袋的连衣裙。
她是想告诉封北誓,她没钱。那些台费都是要如数上交会所,然后每个月再按提成给工资的。
“钱不用你管。”
封北誓将明妍扶上车,一路往医院开去。
路上,他问女孩:“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我记得秦嬷嬷五年前退休的,临走前,我父母还给了她一笔不少的遣散金。现在你们一家住在哪里?”
“我奶奶前年就去世了。”
提到这个,明妍难过地低下头,泪水涟涟。
封北誓心里一怔,一股酸涩涌上胸口。
“奶奶退休后,我妈就撺掇我爸拿着那笔钱去做投资。没想到,那是我妈做的套,她早就傍上了一个小老板,合伙把那笔钱骗光了之后,还让我爸欠了一笔赌债。我爸没办法,只能到工地上去干活,结果被砸断了腿,包工头也跑了。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我奶奶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走了……”
“所以现在就剩你和你弟弟,在照顾你父亲?”
“我弟弟不成器,初中没念完就退学了,整天打架赌博。我……我只能,二少,我知道我没脸见您。您一定嫌弃我很脏是不是。其实我以前真的没做过这个,今天是第一次,因为我弟欠了人家一笔赌债,我要是不出来卖,他就要被人打死了……”
说到这里,明妍终于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封北誓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然后一边等红灯,一边给韩枫打了个电话。
“去查一下有个叫明阳的男孩,十六岁,看他欠了谁的钱。如果是他的责任大,你把钱先给垫上。如果是对方下套,交给警方处理。”
“二少爷!”
明妍不可思议地看着封北誓,一双眼里充满了感激的光。
“谢谢你二少爷!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
“不需要。”
封北誓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掸开她抓着他袖子的手。
“看在秦嬷嬷服务多年的份上,封家不可能放着你们不管。但凡事救急不救穷,你弟弟的情况,让他好自为之。”
过了一个红灯,封北誓把车停在医院门口。
穿着白大褂的宁丹妮带着一个小护士在身边,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到封北誓的车过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封二少,您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见到封北誓扶着受伤的明妍下来,宁丹妮眉头一皱,不无讽刺地揶揄了一句。
“不小心被我撞伤了。你叫人带她进去包扎处理,费用韩枫会跟你结算。”
“呵呵,封二少什么时候做上慈善家了?”
宁丹妮在明妍怯生生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挥挥手,让护士把明妍扶进去。
明妍下意识愣了一下,转脸看向封北誓。
“二少爷,您……”
她是想问,封北誓不陪她一起么?
“我还有事,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宁医生说。”
封北誓看了她一眼。
“还不快进去?人家二少要回家陪老婆的!”
宁丹妮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门道,不冷不热地瞄了明妍一眼。
然后就看到明妍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的,嘴唇咬得都快要滴血了。
护士把明妍带进去以后,宁丹妮这才阴阳怪气地瞪着封北誓道,“这又是什么情况啊?二少现在是在祈福求子积德呢么?这么乐善好施。”
“废什么话,明妍是秦嬷嬷的孙女。现在家里穷困潦倒,我既然遇上了,难道放着不管么?”
封北誓没好气地怼她。
“行,你管你管!反正那些看着又穷又落魄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你封二少都不忍心辜负是吧?所以我这种家世好,又独立自强的女人,就只能随叫随到,活该给你当备胎呗!”
“宁丹妮你还有完没完了?你跟方鸿渐说我坏话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说完,封北誓拉开车门就绝尘而去。
宁丹妮站在路边,眼神沉浮,目光里浮现一丝难掩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