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早餐吃得很别扭。席间何月清虽然没有再说一句废话,但林子衿总有一种被憋大招的感觉。
保不齐等下封北誓走了,何月清会一下子撸起袖子,把整个客厅摆满刑具都不够泄愤的。
林子衿正想着自己要不要找个机会先献献殷勤,比如说吃完了主动帮着收拾下桌子?
可是封家那么多佣人,而且摊上何月清那么难搞的主子,早就被调教得十分有效率了。
林子衿是捡碗捡得也没有人家快,收盘子收得也不及人家利索。
结果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弄得佣人们又尴尬又惶恐。
“二少奶奶,您放下吧,这些是我们该做的。”
于是乎,林子衿只能作罢。而这会儿何月清也离了席,跟宁丹妮一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两人聊得热闹,互动温馨,那样子这是宛如母女。林子衿就更觉得自己多余至极。可是,如果一句话都不说就上楼去,是不是也有点失礼?
“要过来就过来,要上去就上去!杵那干什么?”
看穿了林子衿的别扭,何月清冷冷地丢过来一个大白眼。
“难道就因为北誓不在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当少奶奶了?”
“夫人。”
林子衿脸上微微红顿,但听人家都这么说了,总不至于当没听到吧。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向何月清这边走过来,面带微笑,但恭敬的态度可不怎么走心。
“如果您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上楼去了。”
林子衿这话说的,其实也算是有点水平了。
言外之意,不是我故意不理你,而是你不需要我。
但如果你不许我走,可就又有刁难的嫌疑了。
一时间,何月清只觉得如鲠在喉,说什么好像都不怎么占上风。
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说也精明城府了一辈子,难道连斗个小姑娘的伎俩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吩咐!当初是你亲口承诺要在封家做三天女佣的,说起来,还有两天半没兑现吧?既然你林子衿这么有骨气,那就从今天开始,把整个主楼的马桶都刷一遍!”
刷马桶?!她当现在还是旧社会么!林子衿心里不由嗤笑。
要说封家大宅,上到一块瓦,下到一块砖,用的都是昂贵奢侈的建材。家里的一切基础设施,不是限量就是进口。马桶自然也属于一线高端卫浴品牌,本身就带自洁功能。
况且宅子虽然大,但人并不多。大多时候,这些洗手间都是空在那里,由女佣每天定时清扫维护。所以说是刷马桶,但林子衿心里明白,家里的马桶并不会有多脏。
这活儿,不过是给人心理上带来一定的折辱和冲击罢了。
“清姨,”宁丹妮在下面轻轻拽了下何月清的袖子,“你看林小姐的身子才刚刚好。刷马桶要低着身子蜷缩着腿,万一伤病再恶化了怎么办?”
“哪那么多矫情?家里这么多佣人,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你见过人家动不动就请假偷懒的么!”
何月清对宁丹妮的态度有点不舒服。要不是为了帮宁丹妮出出气,她用得着处处当坏人来刁难林子衿么?
结果到头来,她倒是像个圣母婊似的,做起好人来了?
然而宁丹妮心里已是哭笑不得——
她当然清楚何月清的用意,但问题是,用这样的手段折辱林子衿,难道不会把她衬托得更惹人怜惜?更让封北誓欲罢不能么?
“清姨,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咱们一会儿不还要上街去做旗袍么?您又不在家,也没办法监工是不是?等过些天,林小姐的身体好些了,您再想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
“做旗袍?我什么时候说要做旗——”
何月清一脸莫名地盯着宁丹妮。虽然自己脑袋才受过伤,但还不至于连这么具体的事情都记错吧。
“您没说,是我上回说的。不是讲您要参加同学会,还要给老师过生日吗?最近温煦街那里新开了一家旗袍店,我妈做了一身,觉得不错。于是顺便办了个会员卡,我带您去看看好了。”
“今天?”
何月清捂捂脑袋上的创可贴,她伤口昨天拆的线,还不怎么想出去见人。
“哎呀算了,等疤好点再。”
“没事的清姨,现在缝针都是微创了,刘海一挡根本看不出来。”
宁丹妮笑眯眯地劝道,“何况等您好了,我也就没有理由一直待在这里了……”
“这叫什么话!”
一听宁丹妮这话,何月清直接就炸了。
“什么叫我病好了你就没理由待在这儿?你是我带来的人,想住多久住多久,还要看旁人的脸色么?”
说完,何月清把眼睛狠狠往林子衿身上瞪了一下。
“别是有些不识好歹的人,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敢在封家作威作福吧!”
林子衿心里颤悠悠的。明明她俩聊天聊得欢呢,这关自己什么事啊?
反正只要何月清心里不爽,就统统怪她咯?
“清姨我不是那个意思,”宁丹妮赶紧拽住何月清的手,陪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看我休了快一周的假过来。等您身体好了,我回医院就要忙起来了。再想跟您出来逛街喝下午茶,都没什么机会呢。所以捡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去店里看看吧。”
“哎,说的也是。那就去看看吧,难得丹妮你这么有心。”
何月清想了想,终于点头。不过她旋即又补了一句,“只是丹妮啊,你现在那家公立医院也确实是太辛苦了。像你这样的高材生,应该有很多好机会。封氏集团名下也有几家私立医院,你要是觉得行,我跟北誓说说,让你过去当个主任之类的,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以后我们找你也方便。”
说话间,何月清便起身上楼去了,宁丹妮也跟着上去了。显然两人是准备出门了。
林子衿全程坐在一旁,像个空气人似的听着她们的对话。
那些有的没的,她倒是没往脑子里进。
不过最后见何月清终于被宁丹妮劝出去了,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大烟花。
本来还在纠结今天这一天,自己到底该怎么熬。刚才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蹲地上对着马桶一整天,也好过对着何月清那张脸。
现在好了,瘟神竟然被请走了!
她当然不方便立刻上去跟宁丹妮道谢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说起来,如果有机会的话——
目送着那辆载走何月清和宁丹妮的车,缓缓开出封家宅子。
林子衿站在窗前重重叹了口气,低头一看手机,偏巧过来一通来电。
是封北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