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乞儿也是蠢货，我不过用那个乞儿和宋念念的前程威胁他，他就甘愿放弃一切赴死，可笑宋念念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她被抛弃了！”
她准备推门的手顿住，身体摇摇欲坠。
双手握成了拳头，她没有选择打开门。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寝宫。
躺在床上，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被子在微微动着，我知道她在哭。
我的小姑娘，别看她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最爱哭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被子一耸一耸，俯身做了个抱她的动作。
傻姑娘，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值得的。
“很疼吧……一定很疼吧……阿许。”
“可笑我还恨了你三年，三年啊，你怎么这么傻……”
“你一定在怪我吧……”
低低的呢喃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下意识以为她在和我说话。
“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其实很快的，忍忍一下子就过去了。”
“你知道的，我最抗揍的，又怎么会怪你。”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也低了些。
怎么会不疼呢。
烈火一寸寸灼烧着我的皮肤，当真是我活了这么久受过最厉害的痛了。
我笑了笑，看着被子里的人，眼底一片晦暗。
8
三年前那晚，我在青石巷等她。
彼时我还在思考我这个决定对不对。
她是尊贵的丞相府嫡女，未来有大好的路要走，跟了我这么个乞儿，我不确定能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但是，想到那双哭红的眼睛，我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她。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喜欢她。
我想给她幸福。
我望着头上的皎月，幻想着和她一起生活的样子。
沦落为乞儿前，我原本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是个木匠，手艺极好，我也将他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
但只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我全家除了我，都死了。
我这些年都过得浑浑噩噩，从没有想过要好好生活。
但我遇到了念念，我想，只要我加倍努力，一定可以给她好的生活。
想法多么美好，可是那晚我没有等来念念。
矜贵异常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侍从将我扣在地上，穿着长靴的脚踩在我手上，他的语气轻蔑。
“念念年幼不懂事就算了，你个乞儿也不懂事么？”
“居然妄想带着相府嫡女私奔，谁给你的胆子？”
“也不问问你自己配不配。”
那只脚在碾轧着我的手，沙石连带着陷入我的掌心。
很疼。
我知道，我和念念再无可能。
是啊，她是天之骄女，我怎么可以因为一己私利毁了她的一生。
于是，在约定的时间，我走了，我没有等她。
第二天念念就来质问我。
我记得我当时的表情真的很贱。
“为什么要等你？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接近你不过是想骗你的银子给跳跳治病，真以为我喜欢你啊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再说了，我要是跟你私奔，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会被抓回去，到时候你还是相府大小姐，可我呢，我只是一个乞儿，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念念很急，虽然被我的话气得眼眶都红了，却还是来安慰我：“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没有骗我，我去求父亲，求他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我甩开她的手，拼命忍住想要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讥笑出声：“不是宋念念你是不是蠢啊，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不喜欢你啊大小姐，再说了，有人给了我银子，我明儿就可以出去拿着银子逍遥自在，而不是在你这里当一个谁都可以打骂的小厮！”
念念不可置信看着我，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好，方许，我恨你！”
你看，就是这么个傻姑娘，临了临了都对我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不出一个月，我就听到了丞相府嫡女要与太子成婚的消息。
彼时我已经决定带着跳跳离开这座皇城。
太子迎亲自然规模宏大，我不想看到她嫁做人妇的模样。
可太子却不愿意放过我。
那晚，苏泽笑着对我道：“孤不允许孤的太子妃有你这个污点在，况且若是被人知道太子妃曾经喜欢过一个乞儿，你认为她还能坐稳这个位置吗？”
“还有你的这个朋友，孤了不能保证哪日不开心了便将他拿来出气。”
“你会对她好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他对她不好，拼尽全力我都要带她离开的。
“她是孤的太子妃，孤自然会对她好。”
他似笑非笑，我的心一沉再沉。
于是，在她大婚那天，我被人一把火烧得个干干净净，余下的骨灰更是被人扫了倒进了河里。
当真是落了个尸骨无存。
9
宋念念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她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太子妃。
只是她好像变了。
她开始讨好苏泽，苏泽喜欢吃甜的，她就每日都给他做精致的甜点，一双白嫩的手因为切水果到处都是小小的口子。
她不再每日都只一个人待在寝宫发呆，她换了个明媚的妆容，笑着迎苏泽进了寝宫。
苏泽喜欢她的改变，两人耳鬓厮磨间，我听见苏泽对她道：“你知道吗？孤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老是想着那个乞儿做什么？”
“只要你讨好孤，孤什么都愿意给你。”
念念只是笑，红唇轻轻贴在了苏泽脸上，“殿下说的是。”
红帐翻滚，颠鸾倒凤。
我悄悄退了出去。
天上的皎月越发明亮了，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的一声声闷哼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不忍再听，只飘得更远。
念念啊，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
念念越来越得苏泽的喜爱，风头甚至超过了林侧妃。
这天，林侧妃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冲进了她的寝宫，质问着她到底要做什么。
“宋念念，你不是不喜欢太子殿下的吗？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抢！”
念念手里把玩着枯草戒指，似笑非笑，将苏泽的表情学了个十成十。
“抢了又如何？”
林侧妃气极，朝她冲过去时却故意摔在了地上。
鲜血很快从她身下渗出，那一晚，宋念念被林侧妃污蔑害了她腹中的孩子。
苏泽大怒，当众给了念念一巴掌。
她的脸很快肿起来，却可怜兮兮抱着太子说她没有。
大概是她的表情取悦了他，苏泽命人好好彻查这事。
后来查到，原来林侧妃这一胎本就不稳，她看到宋念念得宠后彻底慌了。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一来可以借此扳倒太子妃。
二来这个孩子本就保不住，此举便可以免了日后责罚。
按照以往太子对她的宠爱，这个计划本来可以万无一失的。
只是她没想到，向来对太子冷淡的宋念念会委曲求全让太子决定彻查。
这事涉及东宫子嗣，皇上又是个极其重视子嗣之人。
皇上大怒，即刻将林侧妃贬为良娣。
林侧妃是镇国大将军之女，因为嫡女嫁入东宫，所以镇国将军府一直都是东宫党，此举虽不是太子的意思，却到底还是让镇国将军与太子生了二心。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念念要做什么。
她在为我复仇。
10
这日，念念吃了早膳突然呕吐不止，苏泽宣了太医前来，查出念念已有两个月身孕。
苏泽大喜过望，来念念这里来得越发勤快。
给苏泽端上一碗甜点，念念安静的看着他喝下去。
“你如今怀有身孕，这些事叫下人去做就是了。”
念念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唇，笑道：“能为殿下出一份力是臣妾的荣幸。”
苏泽搂着念念，在她发梢间轻嗅：“念念，你身上染了什么东西，怎么越发好闻？”
我看见念念低着头，仿佛一脸顺从。
抬眼间，我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殿下喜欢就好。”
……
隔天她就回了丞相府，我的灵魂一直跟在她身边。
我发现，我的灵魂已经开始变淡了，我想，我可能马上就要消失了。
如今念念有了身孕，走哪都很多人跟着，走到她以前的院子时，她让所有人退下。
苏泽派来的侍卫不愿意，念念冷声道：“本宫想和母亲说些体己话你们也要听吗？”
我跟着她一起进去，却见她左绕右绕来到了院子最角落的一棵海棠树下。
如今是春季，海棠花开的正是时候。
念念站在树下，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她像个受伤的孩子，来到这里只为求片刻的安宁。
这里，是当初我还在丞相府是经常与她说话的地方。
隔着一扇墙，对着海棠花。
我们说了许多许多。
年幼的她对外面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向往。
“阿许，日后你要带我去骑马，带我吃好多好多糖葫芦！”
“我不要困在这一隅之地，我不要像母亲那般在这小小的府中同其他女人一起争风吃醋。”
“我合该去领略世间风光！”
青涩的声音述说着对于其他闺阁女子而言最为大胆的话。
我记得我曾笑着点头，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见。
“好！”
可我食言了。
如今为了我，她便也成了她最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人。
花瓣落在了她的肩头，我抬手想将它佛下，却见念念似乎有感应般转头向我这里看过来。
她的眼神怔怔的，带着些激动。
末了她苦笑一声：
“我当真是傻了，还以为你回来看我了。”
我很想告诉她，我一直在。
很想告诉她，不要做那些事了，我不值得啊。
她的眼神带着坚定与一抹视死如归，唇瓣微动，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的话。
11
边关战事吃紧，苏泽已经好几日未曾来念念这里了。
念念在书案前，认真的写些什么。
我俯身去看，却见她收了笔将信整整齐齐叠好。
我跟着她来到了苏泽的书房。
看着她将那封未知的信放在了苏泽日常看的书中。
在她小心翼翼要退出书房时，房里的蜡烛被点燃。
昏暗的书房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念念转身，却见苏泽一步步朝她走来。
“念念，你在干什么呢？”
念念强装镇定摇了摇头：“臣妾以为殿下在这里，便想着来给殿下送碗甜点。”
苏泽拉长了尾调，“哦”了一声。
他径直走向那一列列摆放整齐的书前，我看到念念紧张的握紧了手。
我不知道那封信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被发现，念念会有危险。
我跑到念念耳边，不住得跟她大喊：“快跑啊！念念你快跑！”
这些都是无用功，苏泽很快就将念念藏在书中的信拿了出来。
他没有打开，反而看向念念似笑非笑。
“边关战事吃紧，太子妃往孤书房塞封信是什么意思？”
“殿下……”念念的手下意识摸着肚子退后。
她如今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
苏泽眼里含着冷意，打开了那封信。
末了，他却笑了。
他亲自走上来扶着念念，一改刚刚肆虐的模样，变得温和：“是孤不对，近日冷落了你。”
他将那封信收了起来，念念在他怀里露出委屈的表情。
苏泽见了更加心疼，只一个劲向她道歉。
念念点点头，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
“殿下不怪罪就好，臣妾实在太想殿下了，这才做出这等幼稚行为。”
轻声细语，竟将苏泽哄得服服帖帖。
我刚刚看了一眼那封信，只是念念述说相思的一封信。
信中将一个妻子思念丈夫的心情写得大胆直接，难怪苏泽会如此开心。
12
听苏泽与念念说，我们国家已经失去了几座城池。
外邦人凶猛，我们无力招架，皇上愁得每日在朝堂上骂人。
苏泽作为太子更是首当其冲被骂。
“也不知是不是有细作，我军竟连连溃败！真是一群废物！”
苏泽在念念寝宫中，才敢从太子的云端中下来，破口骂着那些在外冲锋陷阵的将士们。
突然，他的贴身侍卫从外面紧张进来，不顾有人在场，直接道：“殿下，宫中开人要搜查东宫！”
苏泽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念念此刻却慢悠悠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宫里派来的人很快就从他的书房搜出了皇城的边防图，苏泽当即就被押着进了宫。
看见念念时，苏泽双目通红，像是恨不得将念念吃了。
“是你对不对？！”
念念只看着他笑，对着他说了一句：
“这是你欠他的。”
东宫乱了。
念念因为怀有皇嗣，被皇帝命令禁足在东宫不得外出。
太子许久都没有回来。
念念坐在院子里，趁着侍卫不注意多时候往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不出片刻她便扶着肚子倒地。
她的额上冷汗直流，痛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
我冲着门外的侍卫大喊：
“你们快过来啊！”
“快帮帮她！”
她拼命咬着嘴唇，很快，裙摆下流淌出血液。
闷哼声终于吸引了侍卫过来，侍卫这才赶紧叫了太医。
这个孩子没有保住。
或许从一开始念念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而太子也很快被放了回来。
虽然念念这个栽赃让他挨了皇帝一顿骂，但皇帝也不是傻的，怎么会看不出来问题所在。
但这个事情也反映出太子治家不严，一个后院都不能管理好的人，真的能管理好整个国家吗？
不少太子党开始陷入沉思，思考着要不要转移阵地。
苏泽一回来就直奔念念的床上。
彼时她因为疼痛已经昏死过去，苏泽一把扯起念念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拉了下来。
太医在一旁吓得不住缩着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
“贱人！”
念念醒了，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苏泽这般癫狂的模样，她一手撑着身子，实在没力气站起来。
她冷笑一声，干脆躺在了地上。
苏泽更气了，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太医壮着胆子道：“殿下，太子妃刚小产，这……”
苏泽瞪大了双眼，将她翻过来看了眼她的肚子，见她小腹平坦，再也忍不住一脚一脚朝她踢去。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在骗孤，你一直在骗孤是不是！”
念念不挣扎，不反抗，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
我在一旁急得上串下跳，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个苦。
念念，傻念念。
13
苏泽大喘着气，看着奄奄一息的念念，冷笑一声：“你这么做是为了那个乞儿是吧？”
他蹲在了念念面前，“孤倒是忘了，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怎么突然就开始讨好孤。”
“原来你在替他报仇啊。”
“好，好得很。”
他强迫念念看他，笑得邪肆：“那个乞儿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做？”
听到我的名字，念念有了些反应。
低低的声音从她嘴里说出，让我的灵魂都为之一振。
“他……万般好……”
念念笑了。
三年来对她的想念和现在看着她受苦的无能为力皆化作一股气堵在了胸腔，让我不禁痛哭出声。
念念眉头微动。
苏泽气笑了，拽着她的头发，一字一句道：“那你便给孤好好活着，看着孤这个仇人一日比一日过得好，宋念念，你一日是孤的太子妃，你便一日都不能与那乞儿团聚！”
“哈哈哈哈哈哈！”念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笑得苏泽都皱起了眉头。
“你想过得好？一个再也不会有子嗣的人，你觉得，你还能稳稳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吗？”
“你什么意思？！”
苏泽当即让太医过来给他把脉，许久，太医已是满头大汗。
他跪在地上，身子都在颤抖。
“殿……殿下……”
“说！”苏泽眉头紧皱。
“殿下……您身体亏虚，日后……日后怕是不能有子嗣了……”
太医战战栗栗，苏泽一脚朝着他的面门就踢过去。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胡言乱语的！”
苏泽说这话语气里明显有些不自信。
因为我知道，他每次同房，已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目眦欲裂，只恨不得将念念千刀万剐。
“你对孤做了什么？！”
苏泽像是猛的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了桌上那碗备好的甜品。
半死不活的太医被苏泽抓着验了桌上的甜品，却被告知甜品并没有毒。
只是，太医闻到了一股异香。
他走到念念面前，闻了闻她发丝上的香味。
“殿下，甜品无毒，但若是每日吃，再结合太子妃身上的香味，两者便成了毒药。”
不能生育子嗣那便与皇位无缘，苏泽这个太子当到头了。
苏泽没有选择杀了念念，而是将她关在了寝宫，收了任何可以自尽的东西，让人日日监视着念念。
“你这般不就是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吗？有孤一日，孤便让你和那个乞儿不得相见！”
“孤要你生不如死！”
14
念念很快就被关了起来。
苏泽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一面要安抚以往太子党，一面压下消息，每日悄悄寻医问药，根本没有时间管念念。
就连念念院中少了一个小丫鬟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是我看到念念在东宫最闲适的日子。
她经常一个人坐在院中的台阶上，抱着膝盖盯着头上的皎月喃喃自语。
“快了……”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灵魂。
淡得几乎看不见影了，也是快了。
可是你该怎么办。
若是念念可以看见，定能看到我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蹲在她旁边，不住得唉声叹气。
念念却突然笑了，轻轻转头，视线与我对上。
我的心砰砰乱跳。
人死了，居然也还会心动。
她闭了眼睛，我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亲一吻。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尽管太子拼命压制消息，可是他不能再生育之事还是流传了出去。
民间议论纷纷，这件事很快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太子被传唤进宫，皇上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诊治，得出结论。
太子果然不行了。
皇上原本想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暂时保留他的太子之位，可谁知，竟有人举报太子肆虐成性，在东宫经常虐杀侍卫丫鬟。
皇帝大怒，命人彻查，发现果然有这事，二皇子党趁机上奏，说太子如此行事，何以堪当重任。
太子党出奇的沉默，似乎是默认了这事。
太子当即被废黜，皇帝改立二皇子为太子。
太子和二皇子本就是对立面，二皇子的生母更是早就被皇后害死，所以二皇子早就对太子恨之入骨。
太子被废，等同于落在了二皇子手中，听说日子并不好过。
至于念念，早在太子被废的那天，丞相就跑进了宫，抱着皇上的大腿痛哭流涕，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不要老脸都要将念念保下来。
皇上念在丞相劳苦功高，答应了让念念与苏泽和离，回了丞相府。
丞相夫人看着念念苍白的样子，抱着她就哭，念念笑着安慰每一个人，从来不谈她自己过得有多苦。
15
念念经常在海棠树下发呆，不出半月就传来了苏泽死亡的消息。
苏泽被废之后，一直颓废不堪，日日饮酒寻欢，皇帝似乎也放弃了这个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
在一个夜晚，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多了酒，苏泽竟然点火引燃了自己的寝宫。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等灭了火，苏泽早已成了一块黑黢黢的黑炭。
念念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放在海棠树上的手一顿，喃喃道：“就只到了这种程度吗……”
她笑道：“也可以了。”
当晚，她陪着家人吃了晚膳后便早早回了院子。
躺在榻上时，她手里攥着两个枯草戒指。
她和衣而睡，脸上皆是温柔的笑。
我绝望，叫喊，却也阻止不了她。
念念，不可以啊。
“不要这样，你醒醒，你不可以。”
“念念，你快醒醒。”
“我不值得，我怎么值得你这样！”
“你值得的，阿许。”
温柔的嗓音自我身后传来，我怔了怔，不可置信转过头。
却见念念歪着头对我笑：
“阿许，好久不见。”
16番外
我叫宋念念，我有个喜欢的人叫方许。
可我恨他。
他明明答应了我要带我走。
要给我买很多糖葫芦。
可是他食言了。
青石巷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会再幸福了。
恰时爹爹让我嫁入东宫，这一次我没有反抗。
因为我知道，除了阿许，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还是成为了一个只能久居后宅的女人。
阿许离开了三年，我便恨了三年。
直到那日我在街上重新遇到了他的朋友。
跳跳怒气冲冲指着我，问我为什么还活得这么好。
他说阿许死了，尸骨无存。
我不信。
他这么圆滑的人，怎么可能会落到这种地步。
我将他带回了东宫，因为我知道，他是阿许最关心的好朋友，如果我带走了他，说不定阿许就会出现了呢？
可是没有，跳跳死了，死在了太子手里。
他说青石巷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去了，三年，我不曾再踏足过那里。
三年后，我取回了阿许珍视的东西。
枯草戒指。
他曾为不能给我好的生活而愧疚，可我不以为然。
阿许是世上最棒的人，我相信他。
可为什么，他死了呢？
烈火焚身，他该有多痛苦啊。
而我居然恨了他三年。
尸骨无存，无人祭拜。
我的阿许怎么这么傻。
我很想就这么随他去了，但我不能，我得替阿许报仇。
我知道太子最重视什么，他最需要什么，我便毁了他最需要的东西。
那日在海棠树下，我见到了阿许。
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激动，却又害怕，他看到我这样子，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必须做下去。
我低低说了一句话，阿许没有听见。
我说：“等等我。”
一定要等等我。
我的计划成功了，太子将我囚禁。
那段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因为我知道阿许一直在陪着我。
我故意崴脚，故意吹风，急得他在旁边哇哇叫。
阿许亲了我。
真好，这傻小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这次换我来找你。
可不能再食言了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