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的时候,苏老爷早晨起身,猛感眩晕,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此时苏桥镇的大夫有好几个都赶着开春的时候采药去了,只留了小徒弟接手,应付个头疼脑热。
这请来之后,小徒弟号脉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劳累过度了。我开几副药,吃几天就好。”
其实苏海纯知道,她爹是患了一种肝脏类的慢性病。
苏海纯也总算知道,他爹这么惜命的男人,是怎么就变成旧病不治而亡的。
回到房里之后,林千语小心地看着苏海纯。
他知道苏海纯恨苏老爷,也知道苏老爷干的那些事,都不是人做的事!
可是知道归知道,却不知道苏海纯现在怎么想。
她心善,可能没有自己放的那么开。
可能没法变的像自己一样,六亲不认,冷漠无情。
苏海纯却冲林千语笑了下,“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啊?你这么看着我。”
“不是……”
苏海纯关上门,坐在小登上,“我爹平日里喜欢喝酒,尤其是睡前,隔三差五地,总要喝上一些,酒这东西,小酌还算陶冶情操,睡前喝就不行了。他肝脏出问题也是必然,喝酒本就伤肝。只是没想到,原来是命不好,让他没赶上正经的大夫,只赶上了大夫的小徒弟。”
林千语听着,其实这些话,他都没往心里去。
只是想了想,问:“那纯儿……是打算告诉岳丈吗?”
苏海纯摇了摇头,“不。”
当然,林千语当然想听到这个答案。
那个男人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这样冤枉自己无辜的妻子,活该他病死,或者说,这都是轻的!
只是纯儿真的想这样吗?
“不必勉强。”
苏海纯叹了口气,“我自己也有想,我究竟该不该告诉他?或许现在告诉他,让他小心,也说不定能活的时间长点,但是我晚上做了个梦,我梦到我娘,梦到我娘死时的场景。我娘虽然在死之前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恨爹,但我怎么都做不到。我就在那一笔笔地算,我爹给了生命,但却害死我娘的命,这就算抵了……”
苏海纯真的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我在后山住了将近十一年,我爹只养我到七岁,养育之恩便与我那十一年不怎么给饭菜的日子抵了……”
“自此,我便再也没有欠我爹什么,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以相抵的点!我的腿坏了,他也不怎么找大夫医治。好,这是这辈子,我们就说重生前,我眼睛是瞎的,也是被他们害瞎的,我爹呢,只是迁怒于我,在我娘的事后,不给我找大夫!这是一件!因为好面子,我吃亏在他的面子上有多少件事,数不胜数!”
“生前很多事,只要想一下,就知道是二姐害我,可他从不想!认不得我娘的东西,还口口声声说爱她?之前咱们故意做的仿造耳坠,我爹看了竟然完全不记得了!我娘还傻傻的,那时候当个宝一样!”
“他的爱永远是嘴上说说,只有关键时刻,才知道,他不爱妻子,不爱妾侍,不爱女儿,只爱面子……”
“那既然这样,我什么都不欠他的,还努力去还,把能还的都还了!还是有那么多件事,我无法当没发生过,那就顺应天道,就让他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吧!这还只是对我,对我娘,他这么死,真是便宜他了。”
苏海纯说出这一番话,真是下定决心。
“所以,我爹怎么样,我不管!”
林千语点点头。
没过几日,苏老爷就又头晕目眩了一次。
是三夫人赶紧扶住了苏老爷,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老爷子,老爷子,您怎么了啊!”
不过这次苏老爷没叫大夫。
只是扶着额头缓了会儿,没一会儿就没事了。
三夫人却哭的很伤心,弄的苏老爷有些心烦。
现在苏玉琴晚上都回来,总觉得现在爹身体也不好,家里得有个主事的人。
这事是发生在早上,苏玉琴还没来得及去布庄,就赶紧和苏海纯以及苏宝珍赶到苏老爷的房内。
“哭什么哭!我又不是要死了?!大夫都说没事,只是疲惫了而已,你有什么好哭的!”
“我这不是……担心老爷子您吗!”
“你少干点让我劳心的事就好了!你说你,这么胆小,又不爱说话,出去都没法带你,不给我长脸!”
“我……”
现在苏老爷好受点了,苏玉琴便问:“爹,要不要再请大夫看一看啊?”
“不用!我觉得我都好很多了!自从大夫给我开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之后,我觉得我这些日子特有劲儿,想必再吃些日子,我就没事了,你们没发现我最近精神劲头特别足吗?”
苏海纯道:“发现了……爹的精神好的不得了。”
“没错!证明那大夫开的药很好!”
然而苏海纯知道,只开强加精神,强身健体的药,其实无意于火上浇油,人们常说是药三分毒,其实就是肝脏受毒,这么吃下去,肝脏更会吃不消。
苏海纯抿着嘴,其实她现在心里也备受煎熬。
她竟然有一丝不忍。
但是这件事,她必须这样做!
要不对不起自己的娘亲!
“行吧,哎呀,就是我突然起猛了,没多大事,你们该忙就忙去,该吃早饭的就吃早饭!我在屋里吃。”
苏玉琴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苏海纯拽了拽苏玉琴,苏玉琴也没说什么。
苏老爷又瞪了一眼三夫人,“就是你,哭哭啼啼的,把孩子们都给弄来了!真是的,琴儿多忙你不知道啊!你以为琴儿和珍儿一样吗?每天不用干什么,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我……我的错我的错。”
“真是的!”
苏宝珍在一旁面上没表露什么,心里已经很憋屈了。
出了屋,苏海纯才对苏玉琴道:“长姐,你看爹爹那意思,就是不想别人忤逆他,你说咱们再跟他对着干,那岂不是……让他老人家更生气?别回刚好两天,再气坏了。”
苏玉琴想了想,道:“也对,纯儿妹妹说的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