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时节，大家一起吃团圆饭。
但大家都是各怀心事。
苏玉琴是在想，爹爹在的团圆饭，她究竟还能吃几次，娘死了，要是爹也不在了……想想，她心里就难受，还不能表现出来。
苏宝珍则是想着找机会，让大夫给爹再看看，现在的爹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苏海纯和林千语则只是静静地等待，他们只觉得这个中秋就是个讽刺！
碗筷轻微触碰之际，苏宝珍道：“长姐，要不明天，再找大夫给爹看看？”
苏玉琴一愣，生怕苏宝珍说出来什么，赶紧咳嗽一声。
苏宝珍又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爹是不是好转了。”
苏老爷接话道：“珍儿这提议不错，最近我感觉我自己周身疲乏的厉害，总喝那个舒肝理气的汤，我也有些受不住，而且这胃也不太舒服，找大夫再看看，把那个汤停了！这次这老大夫开的药，反而没有他那小徒弟开的药好，吃他那小徒弟的药，精神好的不得了，哪像现在，总想着睡觉！还要喝那么多的汤。”
三姐妹都点头。
隔了一日，苏玉琴便让秋云将大夫请了来，这一次苏老爷是醒着的，大夫给他号脉，听着他唠叨，都一一应了。
对他说的是，一切安好。
出来之后，则对苏家女儿们，说的是另一番话。
“肝脏已经完全不作用……很快，他就会有明显的疼痛……只怕是，没有两三月的时间了……”
“这么快！？”苏玉琴有些不能接受。
“我们都没告诉爹呀！他这两个多月，心情都是挺好的！而且之前饭量变大，还多吃了些饭呢!”
“但是现在，苏老爷已经食欲不佳了……”
“那有没有办法延缓一下？”
“恕我无能，没有办法……”
“那！我们带他去京城看大夫呢？会有希望吗？”
大夫微微摇头，“也许京城的大夫能治这个病，但是车马劳顿，苏老爷现在的身体受不住的。其实应该已经有肝区疼痛的症状，可能这些日子一直喝我给他加了点安神料的汤，所以才能抑制疼痛，再不久，人怕是要受罪了，抑制不住了。”
苏玉琴这次真的流下泪来，再也控制不住。
“我爹……只剩下两三个月了？”
“也许，可能老天厚爱，多些日子也说不定。”
大夫说完，表示这次也不会要诊费，但是苏玉琴一定要给，上次就没给，人家大夫也得吃饭不是。
苏宝珍冷不丁地问：“那……那继续喝那个汤，还能管用吗？还能减少爹爹的痛苦吗？”
“已经没什么作用了……最后的这段时光，苏老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就依着他吧，只是不喝这个汤……怕是会疼痛难耐，就算你们不说，他也会知道的。你们不如想想法子，好好与他说说。”
大夫走后，苏玉琴的心乱了。
要不要告诉爹？
这个主意得自己拿。
而且说是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不长不短的，自己也得张罗着！自己身为长女，难道还能让妹妹们拿主意吗？！
“先……先别告诉爹了！能拖几天是几天，等到不能拖的时候，再说。”
苏海纯想了想，道：“长姐，你最近需不需要帮忙？我无论是算账还是什么别的活儿，都能干，能帮你分担。我只是希望你别太累了。”
但这话在苏宝珍听来，就是在占有着什么。
看，爪子伸出来了吧！
苏玉琴摇摇头，“纯儿妹妹，我没事，你就顾好自己吧，现在家里这样，我也顾不上你们，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你和妹夫自己小心着点。”
此后又过了一周，最近雨水颇多，一场秋雨一场凉。
苏宝珍还是守着苏老爷。
已经不是每夜，而是日日夜夜，就在苏老爷身边放一张小榻。
冬花都心疼苏宝珍了。
在苏宝珍难得回房的时候，道：“二小姐，您现在这样天天都守着老爷，也不是事呀！您看这几天，您都熬成什么样子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这样，您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没事，给我来个热毛巾，我擦把脸醒醒神。冬花……”
冬花把热毛巾递给苏宝珍，等着吩咐。
“长姐说了，明晚不会回来，你呢就过来当给我送吃的，在我爹的房门外，把他重病的这个事，说出来，说的越大声越好，明白吗？”
冬花低下头，两个眼珠藏在刘海下，转了又转，终是点点头，“明白！”
结果这一下午，冬花都很是紧张，没怎么说话。
红朵下去见到她，唤她一声，吓得冬花就打碎了一个碗。
红朵也是一愣。
“冬花……身体不舒服？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没有的事……就是手滑了……”
“手滑？最近二小姐一直守着老爷，你也肯定没少忙活吧？”
冬花咳嗽一声，又道：“哦！我这是心系二小姐，担心她的身体，现在二小姐白天夜里地守着老爷，我担心她吃不消。”
红朵看着她，没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
但总觉得不对。
冬花看上去就不对劲。
红朵就把这个告诉了苏海纯。
苏海纯琢磨着，道：“红朵，你派咱的小厮这几天多关注点她！我怀疑是苏宝珍那里有什么事，才让她如此魂不守舍。”
“行！三小姐您是没看见，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林千语一直低头刻手里的玩意。
他现在心思没在苏宝珍上。
总归岳丈的身子熬不住是大事，这种局势下，应该作不出什么大乱。
他现在一心想着给自己的纯儿买条海蓝色的吊坠。
纯儿有了镯子，有了耳坠，她还应该再有一条吊坠。
林千语打算刻写木章什么的，让红朵拿出去换钱，然后给纯儿凑齐全套。
不不不！全套也还应该有簪子什么的吧。
纯儿喜欢海蓝色，那就都买成海蓝色！
门开了又关，苏海纯也没太在意苏宝珍，而是自己拿起棋谱，学着下棋。
还忍不住嘀咕：“我觉得，这学东西，真是越学越多，以前只觉得，识字就好；识字之后，还要知道古诗词，还要学算盘。那天一下棋，我又发现棋我也不懂，也得学……还真是应了那个词儿，学无止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