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带祁白回家,祁白从进门起就很拘谨,池越带他去看自家的天文望远镜,他认真地听他说,展露出几分矜持的好奇,像个认真听老师讲话的学生。
池越在对他心存好感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丝恶意。他在想他是真的如此,还是故作姿态,如果他是前者,那就是与外面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他是个不一样的妖艳贱货。
池越惊讶于自己想法的反常,他看人一向很准,他知道祁白不是那种故作姿态的人,可他却产生了一种轻佻得近乎恶毒的想法。
他猛然意识到,他是在拿祁白和他的某些女伴相比。那一瞬间,他开始认真怀疑起自己的性取向。
池越不是个纠结的人,他很快把自己的反常想法归结于头脑一时发热,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平时忙于工作,缺少妹子的陪伴,这页很快被翻了过去,他就这样和祁白做了三年朋友,直到他们二十六岁生日那天。
池越的生日是6月12,祁白也是,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都是双子座。
对池越而言,这算不上多了不起的奇迹,从概率上来讲,只要你认识的人足够多,朋友圈足够大,这种事说难也不难。
这件事被网友发现后,倒是引起一陈议论,甚至有脑回路奇特的网友猜测他们是双生兄弟,池越只觉得好笑,他与祁白,一个是早晨生,一个是晚上。
腐女们一度因此陷入狂欢,纷纷感叹:“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
二十六岁生日那天,池越的脑袋被这句话占满,就连一些朋友也在一旁嚷嚷。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他不能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他望着坐在他身边的祁白,只见他低垂着眼,似乎是在看桌上的酒杯,这是他聚会上的习惯性姿态,只见他眼睫轻轻振动,像一只欲飞不飞的蝴蝶,让池越产生了伸手去触碰的冲动。
他喜欢祁白,超过朋友的喜欢,带着欲念的喜欢。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第一次他带他回家?或许更早,是他们在KTV包厢第一次见面。
这种喜欢就像浮于海面之上的冰山,只露出一角,庞大的部分都隐藏于潜意识的海面之下,所以常常让人忽略。
而梦境,是一条诡秘的通道,让他深深潜入海底,看清了那隐藏的部分,他才发现他对祁白的喜欢,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对朋友的喜欢。
池越那段时间,常常做一个梦。
少年的脸逐渐模糊,慢慢变成另一张脸——祁白的脸。
池越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那个白人少年。
池越从小在加拿大长大,高中毕业后,他选择了荷兰的格罗宁根大学。从小深受自由主义荼毒的他,性观念自然十分开放,对LGBT人士也没有任何偏见。
可他对同性没有产生过欲望,更别提与同性发生关系。只有一次意外。
那是大学的一个暑假,他整日和朋友们混迹于不同的酒吧与聚会,那些通宵达旦、彻夜狂欢的夜晚,有着各种各样的风流韵事。
也就是在那样的夜晚,一个朋友带来了一个纤弱苍白的白人男孩,那个男孩和他们同龄,长得不算出众,却有一种独特的脆弱的美,与这种美不相符的是他的热情和开放。
那天,他几乎挂在了池越身上,在朋友的起哄下,他们接吻。也许是酒精作祟,池越没感到反感或排斥。
他认为,他还是更喜欢女孩子,或者说只喜欢女孩子,女孩子柔软的身体和别致的曲线,而祁白的出现改变了他预设好的一切。
在池越的梦里,白人男孩逐渐消失,最终只剩下了祁白,那个白人男孩就像一部小说的序言,而祁白才是正文。
或许,他只是利用那个白人男孩当幌子,企图掩盖他对祁白的欲望。
想到这一层,池越反而轻松了许多。
解决了喜不喜欢的问题,接下来是搞不搞的问题,喜欢为什么不搞?
就在他们二十六岁生日的那晚,生日派对结束后,池越站在街边对祁白说:“去我家吧?”很随意的语气,很随意的一句话。
他以为祁白会拒绝,但祁白没有。
在那个仲夏之夜,池越第一次亲吻祁白。
祁白坐在起居室的欧式沙发上,睫毛轻轻颤抖着,可他没有躲闪。池越带着些许不舍,离开他柔软的嘴唇,伸手覆上他的眼睫,就像捕捉一双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喜欢你。”池越说,他的手从祁白的双眼之上移开,指尖划过他挺秀的鼻梁,移到他微张的嘴唇之上。
“我喜欢你。”他喃喃重复,手指继续下移,来到他弧线美好的下巴上。
“我也喜欢你。”祁白低语,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
那一刻,池越想:他是喜欢我的,比我喜欢他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