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没有直截了当的说。
而是安排在沙场中。
他举起一把枪，在手中掂量几下，呜呜挥动。
银枪破空，锋利刀刃与艳阳碰撞，与嬴政的白发极不匹配。
凭借这一枪，谁敢说咱家阿政是老头？
欻。
枪头掠过身背，只在沙面上扬起薄尘，全程之中，嬴政面不改色。
“陛下好身手！”
远处的王离迎面走来，忍不住赞叹道。
作为武人，那是由衷的敬佩。
“老了，不中用了。”
霎那，嬴政把银枪一甩，抛给王离，对方顺势接住。
“论枪法，你是大秦第一人。”
刚刚露了一手，嬴政身上已经出了暴汗。
年纪大了，动一动都觉得筋骨疼。
可习武之人，难免不会偶尔手痒。
“臣，正当壮年，若是与巅峰时期的陛下相遇，恐怕过不了三招。”
“朕喊你来，不是听你跑马屁的，赶紧露两手！”
嬴政一声令下，王离也不装了。
一声极其冷冽的强音，强势袭来。
王离一会儿飞踢，一会儿飞旋，把银枪打出了牙签棍的既视感。
招招势势，虎虎生风。
“这才是大秦第一武将的苗子！”
嬴政微微一笑。
见打枪完毕的王离，连气息都不喘一下，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武举之事，何时开始？”
“陛下。”
聊到武举一事，王离立刻双手呈上银枪。
见他不肯接过，嬴政就知道此时不简单。
“臣的资历尚浅，实在是有些担不起这个重任，害怕辜负了圣上期望。”
“武举兹事体大，乃大秦立国头一遭，臣无法独自担任。”
“不如，让我父亲上任，他在军中素有威名，也能服众。”
嬴政没说话。
任由王离跪着。
看他的红色发带，随着沙子挥舞，心中不悦。
“一个个推诿，都说难堪大任。”
“能干的不敢干，想干的干不了，都这么下去，还兴个毛的大秦！”
“你，王离，有能耐却不肯上。”
“整天学酸臭腐儒的谦让做派，恶心给谁看？”
嬴政皱了皱眉头，不惜用最严厉的态度，警告臣子。
为了大秦，他连李 斯这种货色，都能摒弃前嫌、收归编下。
谁知这些臣子，没有敢想敢做的。
难道是自己往日，逼迫太狠，都怕承担重任？
王离虎躯一震，年轻的脸庞沉不住气，不等嬴政施罚，已经想抢先赎罪。
“臣并非有意抗旨。”
“还请陛下明察！”
嬴政知晓心腹，淡淡地瞥了一眼，再重启道：
“之所以选择你，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年轻！”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小子，怎么比你老子还怕？”
王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王离的父亲，是半只脚踏入坟地的老将了。
就那，还吊着一口气，死守边疆八年。
可见王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
“臣，臣不如家父有胆气！”
王离嘴唇颤抖。
没曾想，被皇帝如此重用。
可他始终记得，外头大臣议论纷纷，都在盯着这块肥缺。
一旦王离真的拿下武举鉴官的头衔，王家危难矣。
“王离，你胆敢拒绝朕，不是为了躲清闲吧？”
忽然。
年轻的将士颤抖地抬起头，一把撸起袖子，臂膀上棘条密布。
赫然，嬴政眼里，全是王离积攒的伤疤。
活脱脱的，一个人肉靶子。
“那年十五，臣替父从军，挨了第一道。”
说罢，嬴政顺着目光往上。
越靠近心脏的位置，就越是深刻，可见敌人有多恨，几乎刀刀致命。
想到这里，嬴政神色正了正。
“十六岁，统领千人，歼敌五千，大获全胜，可臣永远记得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
王离扯开胸襟。
在靠近锁骨的位置，生生留下十指长的“蜈蚣”。
一看就知，是硬生生靠骨头挡住刀势。
嬴政一言不发，此人忠心，天地可鉴！
但并非抗旨的理由。
“臣并非卖弄功劳，只是王家忠心耿耿，却也难免落得一个官场失利的下场。”
“家父曾经奉劝，不可参与党争，否则无颜相见列祖列宗。”
党争？
嬴政听完自白，嘴角微微上扬，一步一步，逼近王离。
“你以为，这是区区党争？”
“天底下所有人，莫非我臣。”
“同样的，这武举有一个目的，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若全大秦的人，都执迷于党争，沉迷于那点权力，那即便有纯臣之士，也永无出头之日。”
“这是你希望的么？”
皇帝面无表情，可每一粒字都威重如山。
“不愿，臣自然不肯。”
王离能察觉到：十年大秦，功臣茫茫，人人都想着安定后分一杯羹。
敢像他这般，豁出命去驻边疆、平判乱的人，越来越难找了。
他猜到皇帝想选人，却没想到皇帝并非想换一拨人玩党，而是为了大秦！
这么想来，王离动摇了。
“能上道就好。”嬴政缓缓说着愿景。
“只要是有能力之人，那就算是重用他们，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所以无论背景如何，只要这人可靠，那就可以。”
“前提就是，他们祖上一辈，没有违背过大秦的律法，三服之内，不属王公。”
家庭背景，绝不能漏查！
不是他歧视出身低的人。
有识之士被父母连累，当然可惜了。
但投胎，投到那种倒霉人家，应该责怪的是父母，而非皇帝不公。
“你可懂？”
王离听到这话，后悔自己出言不逊。
管那些文官怎么看呢！
区区舞文弄墨的臭夫子，也配左右大秦的军力？
“臣懂。”
王离将头磕得梆梆响。
深深地看了当今圣上一眼：“有皇上的金口玉言，臣绝对不会辜负嬴政的信任。”
“我发誓，一定会公平公正公开。”
不是他不想走马上任，而是全朝紧盯着宫里。
少有风吹躁动，都得有麻烦。
“行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
随着大袖一挥，王离退下之后，嬴政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还只是搞定一个人，未来的路道阻且长啊，事情实在是有些多如牛毛了。